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hu99.Com)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,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,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,如果喜欢,请支持正版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《迷失乐园》 作者:倪匡 自序 这个故事的题材极怪异,几个人,甚至曾彻底转换过形体的玫瑰,都认为如果舍弃了猜忌、敌对、仇恨,完全以人性美好的一面夹对待异星人,那就会有和平、爱护、智慧、进步,使地球人离开丑恶,到达一个新的世界,能使地球人跻身於宇宙星际的高级生物行列之中,不然,地球人永违无法脱低级生物的地位。 可是原振侠就算愿意相信,他看到的可布景象,却又便他无法接受,他更愿意接受另外两个具过那种现象的人的说法:那是人类的未日到了. 他是不是真的那麽愚昧,应该如何对待异星人? 原振侠在这方面,完全迷失,无所依据。 难道他真像是原始人在看外科手术的进行一样。. 只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,是他在昏迷中药到的声音,都充满了愉快和自信,证明他们真的身在一个乐园之中。 从理论上来说,人性丑恶面完全消除,任何地方,都可以是乐园。 倪匡九八七年十二月四日香港 迷失乐园 第一部:李交夫妇神秘失踪 镜子面前,或者是可以有反影的平面前,他都会望上一胀,看看镜子中的自己,和以前有甚麽不同。 当然没有任何不同,不但别的人看不出有丝毫不同,他自己也看不出。不但看不出,而且在任何一方面的感觉上,也没有任何不同。 他就是他,就是原来的原振侠. 然而他却不知道,他不是他,他已不再是原来的原振侠. 这真是一种奇妙之极的情形,只有有了像他那种玄妙经历的人,才会有这种奇妙的情形,他在「黑暗天使」中的经历,简直难以用人类的文字来形容,因为有许多许多经过,都超乎人类的知识范畴之外. 来简略地回忆一下原振侠那一段怪异之极的经历,自然十分有趣。先拣人类文字可以表达的来说,勒曼医院的医生,用两个月的时间,培养出了一个他的复制人这种无性繁植法,倒已经不是甚麽新鲜的事了。 新鲜的,人类无法理解的、人类文字难以作彻底的形容的是:他的灵魂,在两个来自幽灵星座的幽冥使者的赘助下,和身体分离了。 是的,灵魂和身体分离,就是死亡,这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理解的。 原振侠死了. 可是,他的灵魂在离开了身体之後,却伴随着年轻人的灵魂,一起进入幽灵星座打了一个转,又回到了地球。 他原来的身体已经没有用了,从幽灵星座回来之後,他的灵魂,又在一种不可思议的情形之下,进入了复制成功的身体,那身体和他原来的身体一摸一样。 於是,身体和灵魂结合。 原振侠又活了. 事情简单地来说,就是那样,过程的时间也不长,但却真正是自生到死,由死到生。他并没有损失甚麽,也没有改变甚麽,只是多了一项无可形容的经历。 他对自己的经历,记忆得十分清楚。他和年轻人、黑纱欠主有一个秘密的约定:这种经历,只对极少数的几个人提起,例如那位先生和他的夫人,自然是要详细说的,还没有说,是因为原振侠还没有联络上他们。原振侠知道自己的遭遇如此奇特,一定可以使那位先生护得津津有味。 开始的时候,原振侠在心理上,多少有点不习惯,但当他发现自己和过去实实在在一横一样,并无不同时,他也就完全放开,只当那是一坎奇异的经历,心理上没有了负担。 可是,那种习惯性的小动作,却自然而然形成经过镜子,总要看上一下, 有时甚至还顽皮地吐一吐舌头,看看自己是不是变了样子。 医院的广播,把他从叁楼叫到了楼下的会客室,在升降机中,他就对着镜子,仔细端详着他自己,令得和他同一升降机的两个年轻女护士,对这位俊俏的医生,那麽喜欢照镜子,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 广播说:「原振侠医生请留喜,会客室中,有南美洲来的李老先生要见 原振侠记不起「南美洲来的李老先生」是甚麽人了,可是人家从老还的南美洲来,又是「老先生」,总得去见一见。 当他跨进会容室的时候,心中已经有打算,不准备花费太多的时间。 一进会客室,就看到了那位「李老先生」,样子很普通,大约七十岁左右,满脸皱纹,皮肤贸黑,精神很好,他显然也不认得原振侠,原振侠自然也没有见过他,自我介绍之後,李老先生才道:「我是李文的父亲,一直在巴西侨居,李文是……」 原振侠拍着手,叫了起来:「你是李老伯唉,李文是我的好朋友,他叁年前……」 李老伯看来性子很急,不等原振侠讲完,就道:「是啊,叁年了,我没有他半点音讯,一封信,一个电话也没有,他究竟上哪熹去了?」 李老伯的这个问题,听夹十分简单,原振侠道:「他,他……」 他也只能说出一个字来,说不下去。说不下去的原因,简单之至:原振侠不知道李文到哪去了 事情十分复杂(能够作为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的开端,决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事),需要从头说起。 先说李文。李文是一个小儿科医生,原振侠进入这家医院之後不久,李文也加入,李文自巴西圣保罗医院毕业,他家是巴西的华侨,他和原振侠说过,他家有」 个相当大的农场。 原振侠和李文的感情,不是十分深厚,至少及不上他和再後来加入医院的另一位年轻人,整形外科的桑雅。 李文不久就离开了医院。 李文离开了医院这件事,十分奇特,所以给原振侠的印象,也相当深刻,那正是叁年前的事。 这时,李老伯说李文叁年来,杳无音讯,这事情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原振侠 多少了解一点李文的家庭情形:李文是独子,父子感情也很好,很难桢像会有整整叁年,父子之间不通音讯的情形. 原振侠当时无法回答李老伯的这个问题,他只好道:「怎麽会呢?他……离开医院之後……是啊,好像医院裒,也没有甚麽人得过他的讯息……」 李老伯陡然紧张起来,抓住了原振侠的手窦,声音有点发颤:「他……究竟到甚麽地方去了?这……是我叁年前收到的……他的信,他会不会有甚麽意外?原医生,你可得帮我……李文在信中说……你……可以帮忙……」 李老伯一面焦急地说着,一面皈出了一封信夹,那封信,他显然已经翻夹覆去看了不知多少,信封的角,早已磨损了. 他用微微发抖的手,抽出信纸来,把信递给原振侠,一个年老父觊的焦肤,在他的动作之中,表露无遗。 原振侠接过信来,信很简单: 亲爱的爸爸: 我决定离开现在服务的医院,去投入一个新的、完全合乎我理想的环境,去发挥我的所长。我榷信在那个乐园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,以致还未曾到那地方,就已经忍不住这样称呼,那,一定是理想的乐园,我可以生活得极快乐。 另外要告诉你的是,我不是一个人去,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和我一起去,她的名字是朱淑芬,是可爱的护士,必然会成为我的妻子,你的儿媳妇。 请代我高兴,因为我有了这样的决定。 我在这结识了很多人,最要好的朋友是原振侠医生,他是一个极故义心肠的传奇性人物,故事多得说不完,如果有机会,我也想你认识他。 再会. 又及,本来想附上椒其的照片,可是她说,丑媳妇可以迟一刻见公公,就迟一刻,哈哈,其实,她一点也不平就算真丑,在我眼中,也是最美丽的,在爸爸的眼中,自然也一定是最美丽的儿媳妇. 整封信,都洋溢着父子之间的感情,也可以看得出,李文是一个十分热情性格爽朗的人。 原振侠慢慢地摺好信,李老伯神情看来更焦虑,等着他的回答。 原振侠的心目中也十分乱,从这封信来看,从李文的性格来看,从他们父子关系来看,叁年不通音讯,简直不能想像。 可是事实却又的确如此. 这其间,自然有甚麽特别的原因在. 原振侠不出声,李老伯却几乎已急得快哭了出来:「原医生,是不是他……已出了甚麽事,你们瞒着我。.」 原振侠忙道:「不不他走了之後,我们……他也没有任何音讯给我……」 李老伯不住摇着手:「我想过,阿文没有信给我,他和那个淑芬在一起,淑芬总会有信给她的家人,那就可以知道阿文的情形,原医生,你认识那个淑芬?」 原振侠当然认识朱淑芬,朱淑芬是医院的护士,才从护士学校毕业,就来到医院,是整座医院中,最美丽的护士,人缘极好,性格可爱之极,原振侠对她的印象也十分深刻。 这时,他听得李老伯提出了这一点来,他却只是苦笑.因为,朱淑券是一个孤儿,从小在孤儿院长大,根本没有亲人…… 李老伯看到原振侠迟疑不答,大是起疑:「你真的有事瞒着我…… 原振侠叹了口气:「真的没有,那位朱小姐,是一个孤儿,没有亲人。」 李老伯一怔:「那麽,他们上哪儿去了?阿文所说的那个乐园,在甚麽地方?」 李老伯直盯着原振侠,像是原振侠对这个问题,一定应该知道答案一样。而正常情形来说,好朋友离开医院,要到另一处地方去实现理想,那是人生历程中的一项大事,自然应该知道. 可是,原振侠的确不知道李文的行踪。 在李老伯的逼视下,原振侠叹了一声,摊着手:「他和淑芬,第一坎来找我,说起要离开医院,我就觉得事情十分突兀……」 原来原振侠知道,要使李老伯明白,相信自己并不知道李文的行踪,一切必须从头说起才是。而叁年前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,对原振侠来说,历历在目,记忆犹新,就像是叁天前才发生过的事一样.那天晚上,临离开医院时,李文追上了已脱下了医生袍的原振侠,神情兴奋. 李文带着几分神秘:「原,晚上,请留在宿舍枣等我们,有些事要和你商量。」 原振侠笑:「我们?」 李文的脸红了红:「是,我和淑芬……」 他说着,向远处指了一指,在走廊中,朱淑芬正在走过去,虽然护士的制服千篇一律,可是穿在朱鞭芬高挑健美的身上,看来也极其倪目。 失淑芬和李文之间,像是有奇异的默契一样,李文伸手一指,朱淑芬就恰好在这时,转过头,向李文望夹。 隔得相当远,可是朱淑芬深邃的目光,还是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一样,闪瞒得令接触到她眼光的人,都有眼前忽地一亮之感。 原振侠对李文的印象不坏,李文的个子不高当他和朱淑芬站在一起的时候,朱淑芬可能比他更高,可是李文却十分结实,有着体育家的身胚掳他自己说,家开农场,他自小就在田野间劳动,所以锻练出一副黑实壮健的体型。 李文不但在专业工作上相当负责、出色,而且为人也十分随和、大方。所以美丽的女护士失淑其的许多追求者,知道李文已胜过了他们,获得了美女的青睐之后,大家心中也很服气。 而李文和朱淑芬谈恋爱,在医院中也早已公开,原振侠自然也知道。那时,原振侠看到李文的神态,还以为他准备结婚了,有事要和自己商量,原振侠心中在想: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成家,怎有资格做别人的顾问?不过,他也没有推辞,点头答应。 李文十分高兴,勿匆向朱淑芬走去,原振侠离开医院,休息了一会,胡乱吃了点东西,才开始听音乐,门铃声传夹,李文和朱淑芬已手拉着手,站在门外了。 两人并肩站着,看起来,朱淑芬的确比李丈要高一点,朱淑芬的美丽,属于十分柔顺、毫无侵略性的那种。 每当她侧着头,或是略低着头,用充满爱冒的神情望向李女的时候,原振侠捆感到,那是一个大姐姐望向小弟弟的眼神,而实际上,李文比朱淑芬大了四五年。 原振侠请他们进来,寒喧了一阵,看那一双情侣不断交换眼色,欲言又止的样子,心中不禁好笑,他假装不去留音他们,由他们发窘,然后,闲闲问起:「两位好事快近了吧…… 李文「啊啊」笑着.朱淑芬俏脸腓红。忽然李文又欠了欠身子:「原,你见多识广,可曾听说过(乐园计划」的?」 原振侠怔了一怔,一时之间,连李文问的是一个甚么问题,都没有听清楚,自然也未及回答。 而朱淑芬却用埋怨的神情,望向李文:「文,我说过许多次,这是极其秘密的一件事,你是不是参加都好,都不能乱说,你……怎么……」 原来,他们来找原振侠之前,并没有经过协商,李文要问原振侠一些事,而朱淑芬并不知道,也不同意。 李文一被指责,脸也胀得通趾:「这是一个大决定,我要听听原的意见。」 朱淑芬更是生气,而且,还像受了极大的委曲:「原来你一点也不相信我……」 李文急急分辩:「不是不相信你,而是事情十分不可思议,有很多地方,超乎常识范围之外…… 朱淑芬的声音,因为生气和激动,变得相当尖:「早就告诉你,那是人类历史上未曾有过的事,谁叫你用常理去猜度.…:」 李文沉声道:「就算从来也没有发生过,只要它在人类社会中出现,就可以用常规来衡量……」 他们两人,当着原振侠的面,争执了起来,这令到原振侠十分尴尬,看李文的情形,像是非把事情和他商量,而朱淑芬又显然不同音。 原振侠只好劝李文:「若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,我想……我也不能有甚么意见,还是……」 原振侠正想措词委婉地拒绝,可是李文却已然道:「不,不单是我们两个人,关系到很多人、几百个,甚么上千个人,所以…… 他才讲到这裹,朱淑芬这个平时那么柔顺和婉的小美人,霍地站了起来,俏脸铁青,声音也尖厉得惊人,眼睁得极大,叱道:「李文住口你太过分了. 李文怔了一怔,可是显然是鼓足极大的勇气,才敢发表持相反意见的话:「整个计划,如果光明正大,为甚么要极度保守秘密? 朱淑芬又怒又急:「必须保密,不然,就会遭到无情的破坏,根本不能实现。李文也提高了声音:「像原医生这样的人才,正是计划所需要,把情形告诉他,或者他也有兴趣参加,那岂不是大大的好事。 朱淑芬喘着气: 「你忘了最主要的一点,参加计划者,必须有抛弃现有的一切的决心,我不认为原医生有这样的决心.」 李文没有立即接口,只是向原振侠望来。 原振侠不禁苦笑.他对于李文和朱淑芬这对情侣,为甚么要发生剧烈争吵,一无所知。 他只是在两人的争吵中,知道有一个计划名称是「乐园计划」的,将要实施,要不少人参加。 原振侠也当然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内容,只是在李女的话中,知道这个计划有许多不合常理之处,而朱淑芬又十分真,认为计划要绝对保守秘密。 原振侠并不觉得事情有甚么严重,而一对情侣的争吵,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事,他想令得气氛尽量轻松一些,所以一面笑,一面道:「听起来,像是有点要看破红尘、割绝尘缘的味道。」 原振侠这样讲,纯粹是说笑,可是李文和朱淑芬却神情严肃,李文又道: 「是,可以说是这样,参加了,绝不准退出。」 朱椒芬立时道:「可以不参加。」 原振侠呆了一呆,一个计划,若是只准参加,不能退出,那不论这计划的内容是甚么,这种硬性的规定,就和现代社会文明,格格不入了。 朱淑其在说了「可以不参加」之后,昂着头,神情十分倔强,眼神之中,充满了挑战的味道,望定了李文。 李文苦笑了一下:「淑芬,你明知,你若是参加,我必然要参加……」 朱淑芬一扬眉:「别说甚么赴汤蹈火的话,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乐园,不是地狱.」 李文仍然坚持着:「我仍然认为和原医生商量一下,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……」 朱椒芬紧抿着嘴,不出声,李文还在等候她的「批准」原振侠看到了这种情形,心中有相当程度的不愉快,他比较男人中心,认为一个男人,如果做甚么事Qī.shū.ωǎng.,都要先得到女人首肯,那是一种不正常的象。 所以,李文这时的表现,令他反感,他转过头去,不去看他们。 当他转过头去之际,他听到了朱淑芬压低了声音,急速地在道:「你应该先和我商量一下,我可以去进一步请示,你行车太莽憧了……」 李文在分辩,可是声音嗫嚅,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做了绪事的小孩子:「那…… 等一等再说好了。」原振侠并不掩饰他的不满,转回身来:「好了,看来一场风波平息了.我当然无法割断尘缘,所以对你们的计划,也不会有甚么兴趣。」 原振侠这样说,等于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。李文和朱淑芬的神情,多少有点尴尬,站了起来,想说甚么又不知应该说甚么才好,告辞离去。 他们走了之后,原振侠把刚才的情形,想了一下,觉得李文的话,没有甚么条理,他也没有再把这件事故在心上。那天之后,一连几天,在医盔熹,李文一见了他,捆像是有话要说,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气,看了只令人觉得发噱。 到了第叁天,在休息室中,只有原振侠和李文两人,李文望着原振侠,又规出了那种神情来,原振侠忍不住笑:「男人如果肯听女人的话,未始不是好事,淑其不让你说,你就别说了吧.」 李文苦笑,他的笑容之中,有着极浓的无可奈何的苦涩这令得原振侠十分起疑,因为若不是他心中有着极度的困扰,不会有这样的神情。而他有甚么困扰呢。.他爱朱椒芬,毫无疑问。相爱的一对情侣,共同参加一项计划,那正是值得兴的事,他为甚么要这样子?难道其中,还有甚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在? 一想到这一点,原振侠感到,作为朋友,有必要深交一下,看看是不是可以帮助他。 于是他道:「如果你真有甚么解决不了的难题,这枭只有你和我,说说也不要紧.」 李文忽然紧张了起来,一面舐着唇,一面走过去,到了一大瓶滤水瓶之前,按了掣,盛了一杯水,一口气喝乾原振侠是医生,自然知道人在异常焦虑情绪下,会有口渴的反应。 而李文这时,神情也说明了他心事重重。他在原振侠身边,坐了下来,忽然没头没脑地道:「淑芬是孤儿,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,一直在孤儿院长大,中学教育,也在孤儿院完成。」 原振侠不知道他为甚么忽然提及王这一点,但是看出他神情凝重,知道他必有道理,所以点头应道:「我听院长说起过。」 李文侧着头,想了想:「孤儿院自己辨的中学,学生不多,大约有二百人左右,其中,大约有十来个,成绩特别好的,在十五炭那天起,就都收到一种相当奇怪的信件,孤儿有的有生日父母遗弃他们时留字写明,有的没有,就将豉发现的那一天,算是生日,每一个收到那种特别信件的人,都是在十五岁生日那天收到的,十五岁,是一个可以开始明白事理的年龄了。 原振侠仍然不明白李文想说甚么,他耐心听着。 李文又道:「第一封信,只是问候,以后,每一个月一封,都向收信人宣扬一种理想,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,枰击人类现有社会的丑恶,人情的薄弱、人性的卑劣……这一切,在理想的乐园中,绝不会有……」 原振侠「哈」地一声,想起了那天,他们争吵时,曾提到过「乐团计郦」,遣个名词,看来李文已渐渐说到正题上面来了 他道:「那也没有甚么特别,一直有人想建立一个这样的乐园。」 李文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:「孤儿的心理,和正常人不同,对现实社会大都极表不满,也格外容易接受这样的理论,于是,不到两年,那十来个都有信收到的学生,就自然而然,结成了一个……小圈子。 原振侠皱了皱眉头,略有不耐烦的神情,李文有点抱歉似地笑了一下:「我之所以说得那么详细,是想说明,她现在态度那么坚决,完全是由于在十五岁那年,她对于所谓「理想乐园」,就有根深蒂固的认识和向望。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:「你是说,那个所谓「乐园」,已不仅是一种构想,而且要付谙实施了?」 李文的神情严肃,点了点头,望向原振侠,大有求助的神气。 这时,原振侠只感到好笑,事情已经相当明朗了。从少年时代起,作为孤儿的朱淑其,就向望一种理想乐园式的社会。现在,竟然有人真正发起,要建立这种理 想式的社会,朱淑芬自然踊跃参加,她和李文相爱,自然也要李文一起参加。 而李文却没有她那么热情,所以在犹豫不决,而且,多半也有些参加的条件,李文觉得不能接受,所以两人之间,就有了冲突。 想到这,原振侠只觉得好笑,摇着头:「你爱她,她要参加那个计划,你自然要和她一起,那有甚么值得为难妁?」 李文想了一想:「本来,这样一个建立理想乐园的计划,十分正常,没有必要……弄得那么神秘……我认为凡是神神秘秘的事,就不会是甚么好事,若是没有 见不得人的事,何必鬼头鬼脑?」 原振侠对李文这样的说法,十分同意,他本身也十分讨厌行事鬼头鬼脑,动不动就保守秘密的那种作风。可是这时,他还是委婉地劝李文:「或者,计划主持人别有用烹?」 他又道:「也或许,那是某些主持人行事的作风?」 李文大摇其头:「不是,另外有….:」 他讲到这枣,顿了一顿,没有说下去,原振侠不禁又好气又好笑:「看,你自己也说话吞吞吐吐,可是又怪人行事鬼头鬼脑。」 李文苦笑,神情异常苦涩:「我……我……那次一时冲动,在淑芬的怂之下,发了一个严厉的誓言……我不应该……我已经向你说得太多了……」 原振侠陡然感到气恼和不耐烦起来,说来说去,李文一点也没有说到问题的中心,反倒婆婆妈妈,令人不耐烦。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:「哦,发了誓要保守秘密?怎么一个仪式?滴血向生命神魔发誓,还是斩鸡头向过往神明发誓,说来膀听?」 李文不是傻瓜,自然赔得出原振侠话中的讥嘲之意,他涨红了脸:「不好笑,也不必笑我,为了淑芬,我甚么事都肯做。」 说到这裒,很变成「话不投机」了。原振侠一挥手:「那你就和她一起去参加那个理想乐园的计划,还在犹豫点甚么?」 李文欲语又止,叹了一声,反倒有点怪原振侠不够鄞心,站起来向外就走。 原振侠也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,只觉得李文的态度十分怪异,想说又不想讼,原振侠就他所说的话,分析了一下,也没有甚么特别发现。 接下来几天,原振侠好像并没有见到李文,他也没有在意,只是在布告板上,看到为了欢送李文和朱淑芬离院的一个晚会,希望各位同仁,踊跃参加云云。 那天晚上,原振侠另外有事,所以到得晚了一些,等他到的时候,晚会已经到了尾声,各人体内,多少都有点酒精在发生作用,所以,在高唱离别歌曲的时候,感情也特别丰富。 原振侠看到,朱椒芬倒还好,李文则十分激动,甚至有着泪痕,和每一个人拥抱着,当他发现了原振侠时,向原振侠走了过来,也拥抱原振侠: 「别了,朋友,别了……」 原振侠只觉得有趣:「怎么啦,把场面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……」李文用力拍原振侠的肩头:「虽然你……令我很失望,但是我始终把你当作好朋友……」他在说那两句话的时候,十分大声.简直是直着喉咙在叫。 李文的叫声,吸引了很多人,向他们望了过来。 原振侠看得出,李文已大有酒苍,他自然不会见怪,只是笑:「哦?甚么地方令你失望了?」 李女伸手,直指着原振侠的鼻子:「我以为你对任何事物,都有不断琛索的精神,谁知道不…… 原振侠只当他在说醉话李文的话,的确不是很容易理解,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,李文双手张开,大叫着:「各位朋友,分别了.」 朱淑芬走过来,抉住了他,秀眉微蹙:「你喝醉了……」 李文趁机把身子靠向朱淑芬,又搂住了她的腰,叫:「我喝醉了.我喝醉了. 他那种醉态可掬的情形,惹得哄堂大笑,他忽然又跳上了一张椅子,发表「演讲」有了酒意的人,大多数会有些异常的举动。 他大声在讲,神情十分激动:「离开医院之后,我和淑芬,会投入一个全新的虔界,在那尧,会有狠多出色的人才,和我们一起努力,建立一个理桢的乐园.」 看来,大家对李文的演词,并不是十分注意,只是在趁着酒兴在起哄,所以掌声十分热烈。 李文又道:「在那裒,我们不会寂寞,我有淑芬,淑芬有她过去在孤儿院中的同学,还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,那枣,会是我们的乐园. 原振侠看李文手舞足蹈地在讲话,好几次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,也觉得有趣,和大家一起鼓着掌,人丛中忽然有人高叫:「老天,你要去的那个乐园,究竟在甚么地方?告诉我们,或许我们也有机会去.」 这个问题,对于李文刚才的「演讲」来说,可以说再正常也没有了。可是李文听了之后,反应却十分怪异:他先是陡地一怔,神情在那片刻之间,迷惘之至。 朱淑芬也急急忙忙向他走过去,李文突然仰天大笑,一面笑,一面大叫:「不知道.我不知道在甚么地方,不知道. 朱淑其已到了他的身前,抱住了他的双腿,想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。 李文也没有挣扎那证明他其实并没有喝醉,只不过略有酒冒而已他伸手指向天:「或许,是在天上.天上乐园,哈哈.哈哈. 他一直在笑着,直到他阅从椅子上抱下来,被人扶了出去,一直在笑着。这是原振侠最后一坎见到他。 李文和朱淑芬,在离开了欢送会之后,就离开了这个城市。情形本来没有甚么特别,虽然事隔叁年,并没有人有他们的消息,但那也是很寻常的事,原振侠也早将一切全都忘记了。 直到这时,李老伯找上门来,原振侠才觉出,事情大是不寻常不止是「叁年没有音讯」那么简单,李文和朱椒芬两人,像是自那晚之后,就神秘消失了.原振侠想到这枣,不由自主摇了摇头,当然不会是那样,李文和朱淑芬,不是单独行动,参加他们这个计划的人相当多,只要深入调查一下,一定可以找出他们到甚么地方去了。 原振侠把自己的意见向李老伯说了,李老伯仍然焦急非常:「怎么调查,原医生你…… 原振侠不等他说完,就忙道:「我不可能替你去调查,这样,我知道,郭氏侦探事务所,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私家侦琛之一,介绍你去,把我告诉你的一切,全告诉他们的主持人郭先生,他会很快就有结果……」 李先生还迟迟疑疑,不肯离去,原振侠已老实不客气,表示无法奉唁,老人家才告辞离去。 原振侠把事情想了一想,也就觉得没有甚么特别。看过很多一量人想建立一个理想社会的例子,大多数是选择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,去发展他们的理想,所选择之处,大抵不可能是纽约的长岛区、东京的银座区,或者是香港的中区,总是穷乡僻壤。 他们既然有意要避开现在的人类社会,也不想别人去打扰他们,自然和外界唧讯隔绝,那么,叁年没有家书,似乎也不足为奇。 而且,膀李文的说法,他们的计划中,有很多来自孤儿院的人参加,孤儿自小习惯孤独,也没有甚么亲人,自然也不会太注重与颢友的联系。李老伯为了儿子的音讯全无紧张,只怕李文和朱淑芬,正在过只羡鸳鸯不仙的日子。叁年,对老人家来说,长久无比,对新婚夫妇来说,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.一想到了这一点,原振侠也就坦然,他也知道,以郭氏侦探事务所的能力,一定可以很快就有答案。令他戚兴趣的只是:那个他们心目中的理想乐园,经过叁年来的努力,究竟怎么样了? 当晚,他独自膀音乐,仍然在想这个问题,又联想到,如果依照自己的心意,甚么样的环境,才能称之为理想乐圉? 人的欲望没有止凛,那么,照说,在人间,也根本不应该有理想的乐园. 那么,理想乐园应该在甚么所在? 第二部:飞机上邂逅绝代美女 他觉得越想越远,这样子的联想,可以带来相当的乐趣。正当他在沉思时,电话响了起来,他按了一个掣钮,饶到了一个熟悉的动听声音:「原仆 声音再熟悉也没有,可是声调却又透着陌生。他不知听过这个声音这样叫他多少坎了,每一坎,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,而且,不论是在甚么处虔之下叫他,甚至是在两人紧紧相拥着,她在心满意足之余这样叫他,声调之中却有着一种盛势,虽不足以凌人,也总能使人感到有命令的意味她是在叫属于她的一个人,她在叫的时候,自然而然地感到,在那一声叫唤声之后,不论说出甚么话夹,被叫唤的他,都会听从。 原振侠也早已习惯了这一点,每次,他都有反感,然而,他都把反感深深埋藏起来,没有单独地对她这样语调的叫唤声,表示过甚么异议。 所以,这时,同样的,听过千百玖的一下叫唤声,完全换了语调,绝对没有丝毫命令下达的意味,而代之以化不开的甜腻,说不尽的柔倩蜜皋时,令得原振侠有种异样的新鲜感。 他甚至自己问自己:这是黄娟吗?还只是别的女人? 但那当然是黄绢,黄绢的声音,他是听惯了的,绝不可能认错。 他缓缕地吸了一口气,没有立即回答,电话中黄绢的声音又传来,竟带了几分小女孩式的慌乱和焦急: 「原,你在吗?」 原振侠忙道:「我在,当然在,你,来了?」 黄绢低叹了一声:「没有,我在很远……不过……如果你要我来……」 原振侠陡然之间,感到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,他对着电话大叫起来:「我不要你来,可是我要和你在一起,只有我和你,我和你在一起.」 他的激动和兴奋,显然感染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黄绢,电话中传来了黄绢急促的喘息声,她的声音麓起来有理心动魄的断缤:「在哪裒……相会?」 原振侠兴奋得用力一挥手:「仇在哪裒?拣一个我们两人的中心点.我去看地球仪.」 他把屋角的一只地球仪转到了身前。 这时黄绢的声音已传了过来。 「会面的地点应该是在印度……」 原振侠大叫:「好极,印度虽然穷,可是世界最华丽的酒店,是在新德里,你大概会比我先到,我会尽快赶来见你,」 黄绢的声音,执情洋溢如初恋的少女:「呶,快夹.快来,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.」 原振侠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呼叫声,放下电话,半小时后,就离开了住所。 他感到有一股久经抑压的苦闷,觉得好久没有随着自己的心壹,纵情浪漫一番了。 当然,他一直在过着浪漫而冒险的生涯像他那样性格的人,若是一直过着到板、正常的日子,那是不可想像的一件事. (世上有两种人,一种是适合过正常生活的,另一种则相反。) (故事中的主角,自然都不是.) (适合过正常生活的人,怎么会在他身上产生那么多怪异的事?) 原振侠一直觉得,自己和黄绢之间,隔着许多许多层无形的障碍,有的夹自他,有的来自黄绢。不论他如何表示,他愿意撤走他的障碍,可是黄绢一点也没有意思去撤除她的。 而现正,看来她已经开始撤除了她的障碍. 那令得原振侠有说不出的兴奋,当年,狂风雪之中,在日本那个岩洞之中,他们曾有过双方之间完全没有隔膜的快乐回忆,那种快乐,是不是会在印度重现? 巨型喷射机,是地球人普遍使用的最快捷交通工具,可是原振侠却嫌太慢,太慢,他一上机,就喝下了大量的酒。当他不住地把列酒灌进口中去的时候,美丽的空中小姐都爱磷地望着他,一个有着椎气圆脸的还走过来劝他:「不论心中多不快乐,都要记得,酒绝不能解决任何不愉快.」 原振侠高兴得哈哈大笑,用手指拨乱了那美丽的圆脸女鄙的头发: 「你销了,我很快乐,我喝酒,只是希望快一点醉,你知道不?酒有一项极好的功用,就是当你醉后再醒,难捱的时刻,已经过去了.」 那圆脸女鄙现出不解的神情来,而酒精的作用已渐渐发挥,原振侠看出去… … 那张稚气的圆脸,渐渐模糊了,在模糊之中,变成了黄绢的脸,眼睛盈盈,黄绢怎么变得那么温柔了? 黄绢本来就令原振侠心醉,温柔的黄绢,令原振侠心醉的程度,自然更甚。黄绢一直觉得她不但是自己的主宰,而且也主宰着许多人,为甚么她也会变得那么温柔?她说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,是甚么话? 不对,怎么黄绢的脸渐渐起变化?不对,那不是黄绢,尖得令人忍不住要轻抚的下颊,一双眼睛那么水灵,眼波中有压抑的,无穷无尽的忧郁,温柔的神情是天生的,对了,就是那张小巧的嘴,曾说过她是没有自己的,她的一切受制于一个组织,她只不过是一个人形的工具. #奇#啊,那是海棠小海棠. #书#原振侠叫着,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叫出声音来,但是在心底深处,他叫着海棠,他也记起海棠在他的怀中,紧紧拥着他,桥躯徽微发颤时的情景。 小海棠在甚么地方?黄绢对了,黄绢的脸又出现了,和海棠并列着,两个 女郎都那么动人,那么美丽。她和黄绢之间有障碍,和海棠之间一样也有,而且,看来和海棠之间的障碍,根本无法消除,令人绝望。 黄绢曾说甚么来?对了,黄绢说,海棠失踪了,消失了,似乎她根本没有存在过,再也没有人提起她,好像完全没有人再记得她了. 这是怎么一回事? 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会不见了? 她明明存在过,不但存在于他记忆的深处,而是实实在在,在世界上存在过,她……身上负有各种各样的任务,一定又不知道到甚么地方执行任务去了.是在新畿内亚的腹地,还是波涛汹涌的南中国海? 脑部活动在受了酒精刺激之后,活动更是快速频繁,也格外凌乱,想到的事情和东西,毫无条理。怎磨一回事.在黄绢和海棠的中间,又有一张俏丽无比的脸庞挤进来,笑嘻噎地向着他,那么俏丽,那么俏皮,眼神之中,又闪耀着那样的神秘,那是谁?当然是玛仙,独一无二的女巫玛仙…… 原振侠长叹一声,他想闭上眼睛,甚么人也不要看到,可是他发现他根本是闭看眼睛,偏偏叁张俏脸,又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.时间的确如他预算那样,过得相当快,然后在那些时间,他一点也不安静,不知做了多少奇怪的梦,以致他睁开眼来,突然看到又有一张美丽到了令人窒息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,他呆了好一会,弄不清楚是在梦中,还是已经醒了过来。 他仍然躺着不动,脸向上,所以,仰望着在他身边的那个美人。 那个美人,看来也是机上的乘客,正在他的座位边上经过,半侧着脸,由上到下看着他。 在搭乘飞机时,出现这样的情景,本来很寻常。可是这时的情景,却又不寻 一来,由于原振侠才从连串的乱梦中醒过来;二来,他首先接触到的,是那位美丽的女郎那一双深遘无比的睥子,那种迷惘而无可奈何的眼神,他竟然十分熟悉,几乎就是刚才一连串梦中的叁个美丽脸庞中的一个. 他也几乎要脱口叫了出来. 但是他立即发现,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孔. 而不寻常之二,是那位美女看来并不是经过他的座位,而是故意站在他的座位之旁,而目的,似乎就是为了注视他她好像料不到他会突然醒了,睁大眼望向她,所以一刹间,她不知如何才好,甚至不知所措连目光也逃不开去,自然更不知道走开去. 他们两人,就在这种奇异的状况下,怔怔地互望着。 原振侠像遭到了雷极一样,他年轻,可是他怪异的经历,极其丰富,但是再也没有一坎,有如今那样的震动,那全然是一种无可名状的震动震动感发自内心深处,全然无可遏止. 说起来没有道理,在飞机上邂逅一个美女,这是十分平常的事,就算这美女美艳得叫人一看就失魂落魄,也不会使见多识广的原振侠医生有那样程度的震动.可是这时,原振侠非但震动,而且,还有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因何而生,自何而来,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头绪. 他们两人仍然这样对望着,彷佛整个机舱中,只有他们两个人,不,简直是天地之间,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。这种旁若无人、肆无忌惮地互相凝望,各自用眼神 探索对方的心灵,也只有像如今这样的俊男美女做了,才会使人感到天地造化之妙,而一点不觉得惹厌。 机舱中还有几个搭容和机员,也全豉他们吸引了,大家都不知发生了甚么事,但是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,所以竟都屏住了气息,以免打扰他们。 原振侠的身子一动也没有动,可是他的眼神,却已放射出了几十个问题应该是同一个问题的几十遍:小姐,我们认识吗?[奇 书 网:www.q i s h u 9 9 . c o m] 一定是认识的,非但认识,而且一定极熟悉,熟悉到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程度.可是,展现在眼前的,偏偏又是陌生的俏脸这样俏媚的脸,只要曾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. 原振侠绝对可以肯定,在这以前,未见过这个女高,但何以又能在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那么熟悉的姻肠荡气的感觉。. 这令他怪异的感觉更甚,他已经用眼神重覆着疑问,而那女鄙的眼神,十分闪烁和不可捉摸,像是想回答「是」,但是又显然在有壹回避,这更令得原振侠心中的疑惑,到达项峰。 他竭力在记忆中搜寻,希望能记起:曾见过她。可是徒劳无功,真的没有见固。 她的眼下,有一颗小小的痔,那样妩媚动人,见过的话,怎会忘记。.她半张的红唇,像是有千言万语,肺腑之言,要向人倾诉,若是听过她的声音,又怎会忘记? 原振侠在剧烈的震撼之下,甚至想:会不会在灵魂和身体的转移过程中,消失了一部分记忆?所以,令得自己想不起眼前这个美女是甚么人了? 看来,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了,但,自己就算忘了她,只要以前是相识的,她应该认得自己才是。 一想到这一点,原振侠觉得,十分容易打开僵局,他也完全恢复了常态和轻松,他欠了欠身在一个女性面前,竟然仰躺着,十分不礼貌,这也证明他已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。 他指着自己的额,用饶来十分平静的声音说:「最近,我遭到了一些音外,有可能发生了一些想不到的事。请问:我们认识吗?」 他那几句话,说得合情合理,就算对方不认识他,也不会见怪。原振侠也一直凝视着她,等候她的回答。 原振侠再也想不到,他等到的,是美女脸上,充满了爱怜的神情.她的双限之中,甚至泪花乱转,那是她心中极度喜悦的表示. 她何以要那么高兴.是因为原振侠认出了她.就算是,何必要那样高兴.原振侠更加迷惑,仍然在等着她的回答,她口唇轻轻颤动着,终于,吐出了两个宇来:「会么?」 原振侠霍然站起声音极动听.而且,反问得极其突兀,但却又是陌生的声音。 他站起来之后,由于他身形高,所以,他们再要互相凝视的话,女郎就要微昂起头来,再度和刚才恰好相反。 原振侠只觉得一阵目眩这女鄙,在不同的角度,竟然有不同的美丽.原振侠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:「一定是我的记忆中,丧失了极宝贵妁一部分……」 注 女创却缓缓摇着头,偏过头去,不知是想掩饰些甚么,她道:「我的名字是玫瑰,对你来说,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,我是一个陌生人……」 原振侠苦笑. 玫瑰,对他来说,的确是一个陌生的名字,但是,用花的名字来作为人的名字,他倒并不陌生,很久没有见面了的海棠,还有海棠的一个同事水薪,这个玫鬼. 原振侠不知道,自己何以在到那之间,把这个自称叫玫瑰的女邹,忽然和海棠联系到了一起。 可是他立即知道为甚么了. 这时,玫瑰半转过身,手按在椅背上,姿态十分曼娜地站着,尽管她的身型,和海棠不一样(美女各有各的美丽身型和美丽脸庞),可是那姿态、神韵,若是一眨之间,看来简直就是海棠…… 原振侠不由自主,发出了「啊」地一声低呼,玫瑰缓缓吸一口气,转回头来笑,笑得极迷人:「我知道你是原振侠医生,传奇人物。」 原振侠摊了摊手,作了一个手势,语她在身边坐下来,他闭上眼睛一会。 在机舱中惊艳,对他来说,并不是第一遭。不久以前在云氏家族的私人飞机中,他就被一个神秘的短发女即的那种焦急和旁徨无依的神情,感动得几乎要立即发挥他的骑士精神。   ( 重要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.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. c c 或q i s h u 9 9 .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后来,他才从那位先生处,知道那个女勋是不幸的时光隧道误闯老,从五十年之后来,又回到五十年之后去了那位先生还取笑他:如果你命够长,五十年之后,你一定会遇上她 他摇头:「她多少岁?」 那位先生答:「二十六岁。 他反驳:「那你铐了,理论上来说,二十四年之后,我就可以见到她,那时,她刚出世.」 那位先生笑了笑,没有再说甚么,自然也没有再争辩下去。 可是如今,当玫瑰一在他身边坐下来,他就觉得,那绝不是小说电影中的惊艳,而是这个陌生的女高,将会进入自己的生命之中. 奇妙的感觉是:这个女鄙,本来就是在自己生命之中的.他不禁有点痴,只顾怔怔地望她。她有时偏过头来和他对望。 但更多的时候,是望向前面,从侧面看来,她长睫在急速地颤动,表示她心情的激动。 他们两人甚至不讲话,过了好一会,原振侠才问:「你在想甚么?」 玫瑰的回答来得极快:「我在想:你在想甚么? 原振侠「啊」地一声:「我在想,其实我不可能丧失了一部分记忆,一定是有甚么极怪异的事发生了.」 玫瑰嫣然:「你常用这样的开场白,来对一个陌生异性说话?」 原振侠苦笑,他的声音苦涩,可是却极诚挚,那样的语气,出自他这样俊俏的美男子之口,所说的话,实在足以令得任何女性为之动容。 他道:「奇怪的是,你的脸虽然陌生,但是在感觉上,你非但不陌生,而且劾到不能再熟,你………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,一个重要的部分……」 这样的话,若是对一个陌生女性说,自然是太突兀了一些,但原振侠确然觉得 对她不陌生,所以自然而然,说了出来,绝不觉得有唐突佳人之处。说了之后,他自己也有点意外自己的大胆。 玫瑰听了之后,陡然震动,刹那之间,她莹白的俏脸上,两团扛晕,油然而生,转过脸来,望着原振侠,欲语又止,又迅速转回头去,胸脯起伏,显然她内心的激动,令她不克自制。 原振侠心中的疑惑,再也按捺不住,他陡然紧握住了她的手,在她想缩回手去之前,已然疾声问出了一句极不合情理的话。 原振侠问的是:「你是谁.」 玫瑰先是陡地震动了一下,好像原振侠的手是一块恪铁,灼痛了她。可是随即,她向原振侠望来,眼神却已平静得如一泓秋水,一点也看不出曾有激动的波澜,她的声音,也出奇地平常:「我是玫瑰。」 原振侠却激动得有点声音发颤,对方掩饰得太露痕迹了,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:「你是谁?你不是玫瑰,你根本不是甚么玫瑰.」 玫瑰的声音仍然平静:「那么请你说,我是谁?」 原振侠张大了口,答不上来,她是谁呢?她的名字,应该就在口边,可是他就是说不出来,他用求助的神色望向她,可是她却硬心肠地无动于衷。 过了好一会,原振侠才叹了一声:「好了,我认输了,你究竟是椎? 玫瑰现出笑容。她的笑容,看来十分寂寞,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:「我是谁,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自己是谁. 原振侠并没有被这种薯来很「玄」的问题难倒,他立时道:「我是原振侠.」 玫瑰的一只手,仍然被原振侠紧握着,她却扬起另一只手来,纤柔的手指,在原振侠的额上,轻轻戳了一下:「睾重要的是,些这次飞行,目的是甚么。.」 玫瑰的举动,令得原振侠有一股飘然的迷惘,但是她的话,却犹如当头棒喝一样,使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。他正不顾一切,抛下了俗务,赶去和黄绢相会.可是在飞机上,他却又被另一位美女所吸引,大是神魂颠倒. 原振侠自觉双颊有点发热,他忙松开了手,玫瑰的一双妙目,似笑非笑地望定了他,令得他更加心慌意乱,要连吸几口气,才能回答:「我……和一个美丽的女性有约会,最好能快一点见到她…… 玫瑰听来像是不经意地问:「你爱她.」 原振侠呆了半晌,才遣:「这个问题太深奥了,不是我这种普通人所能回答的。」 玫瑰笑着:「谢谢你没有说彗这个问题太蠢,我还要问,至少,你曾经爱过她?」 原振侠回答得很老实,像一个小学生:「曾经爱过,现在,也不能说不爱。」 玫瑰轻轻咬了咬下唇,殷红的唇,雪白的牙齿,形成令人心动的画面:「你曾同时爱过别的女人?」 原振侠抬着头,目光并不集中在任何地方,他答非所问:「这种问题,好像不适宜出自一个才认识人的口,你想求证甚么?」 玫瑰抿着嘴,她那种倔弹的神情,十分可爱,虽然是出现在一张陌生的脸孔上,可是原振侠看来,又有极其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,简直是扑朔迷离之至。 飞机要开始降落了,玫瑰仍然坐在原振侠的身边,可是她不再发问,也不和原振侠向她说甚么,她都不回答,一直到飞机停定,她才向原振侠望来。 原振侠十分认真的道:「半个小时之前,你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……是……」 玫瑰神情惘然,对原振侠的这个个答案,像是无动于衷,当舱门打开,他们一起走向外时,玫瑰才低声「唔」了一声,原振侠趁机又问:「你是谁?」 玫瑰的笑容有点冷:「我就是我,难道我现在不能成为你的新恋爱对象.为甚么你一定要在过去的影子中找寻异性.」原振侠被问得呆了一呆,玫瑰已闪身走出 了机舱,原振侠想追上去,却另外有人阻在他的身前。 那一下耽搁,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,可是当走出了甬道,却已看不见玫瑰了。 原振侠当然知道,那是她刻意在躲避他,不然,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中,就走得看不见的. 三、缠绵幽会在印度别墅 原振侠想去找她,可是他却没有机会,一个穿着印度传统纱笼,显得身形又高又苗条约女郎,正向他走过来,原振侠张开了双手,等候看她。 黄绢完全作印度女性的打扮,额上有朱红色的一点,甚至鼻子上,也不知用。 么方法,有着一颗光芒四射的钻石,看来有一股极其诡异的奇丽,黄绢的黝黑健康的肤色,使得周围投来的欣赏的目光,显然把她引为同类。 原振侠在最后几步,迎了上去,两人紧拥在一起,黄绢偎在原振袂的怀中,顺得像一头小猫!这是原振侠认识她以来,从来也未曾有周的感觉,原振侠第一次见到黄绢时,也曾感到这个充满了野性的女孩子像一头小猫,不过那是美洲山猫,和现在的情形绝不相同。 在众目睽睽之下,他们轻轻地一吻,原振侠已经投以询问的胀神,黄缜自己应该知道自己的这种转变,原振侠正在问她「为甚么」。 黄绢佻皮地笑,故意避开原振侠询问的眼光:「我找到了一间十分舒适的屋子,静得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。」 原振侠本来想问一句:「我们可以这样躲起来多久? 可是他却没有在这种充满了浪漫气氛的相聚中,问出这句煞风景的话来。再则也是为了答案可以料得到,黄绢不会放弃她权势薰天的女将军身分。 出了机场,黄绢驾车,车子很快就驶出了跑道,然后,进入了一片很大的林子,在林子深处,是一幅相当高的围墙,墙上爬满了植物,看起来,一点也不觉得那是墙,声波控制的铁门打开,墙内是相当大的院园、泳池、运动场地,和一幢出乎昱料之外精致小巧的洋房。 黄绢把车子停在屋子之前,回胖娇笑:「原来的屋主人,存心不要有任何仆佣,所以把房子造得小巧,不必浪费大多时间去收拾。 原振侠先下车,把黄绢自车厢中引出来,黄绢有站立不稳的娇态,原振侠自然而然扶住了她,略矮了矮身,手背环住了她的腰弯,已把她抱了起来。 黄绢双臂勾住了原振侠的颈,兴奋得双颊腓钉。 原振侠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:「怎么好像第一坎幽会的小女孩一样?」说罢,看着她微笑。 黄绢皱了皱鼻子:「或许是知道了生命的价值,懂得珍惜生命了. 原振侠扬了扬眉,他心中有疑惑,但当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絮絮不休地问下去。他抱着黄绢,上了石阶,打开门,一阵淡淡的印度香香味,踏上去厚而无声柔软的地,半明不暗的光线,都令人有心神俱醉的感觉。 在一张看来样子很古怪的长形软琦上,原振侠轻轻放下了黄绢,黄绢仰躺在那张长椅上,才显出那椅子设计的巧妙,黄绢美妙的胴体,像是放到了一个最好的架子上,表现无遗。 从大风雪的山洞中到现在,已经过去多久了?简直已不在记忆之中,而当他们开始亲热之后,一切现存的、过去的、将来的思想,都不再存在,他们两个人溶为一体,形成了一片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浑沌,那是完全甚么都分不开的世界,分不开天和地,也自然分不开你和我,分不开那是谁的呼喊,分不清那是谁的喘息,也自然分不开那是谁的汗珠。 印度香的香味,在汗气蒸发中,沁入鼻端,香味似乎更加浓洌,原振侠眼前,看出来的情景,渐渐由模糊变成清晰。黄绢的俏脸就在他的面前,鼻尖和鼻尖之间,本来略有一些距离,可是沾在他们鼻尖上的一颗污珠,刚好占据了这个空间,把他们两人的鼻尖,连在一起。 隔得那么近,两人都可以清楚地在对方的眼珠中看到自己,像是自己进入了对方的眼睛。 黄绢的声音极低,也极缓慢(是因为疲倦,还是必须把气息调匀?)可是,听来也极清楚:「你可知道,当你离开的时候,我几乎二十四小时,就这样面对面,看着你……」 原振侠的声音也很低:「在勒曼医院?」 黄绢点了点头那颗汗珠落了下来:「是。 原振侠把鼻尖绉近些,和黄绢的鼻尖相碰,黄绢饱满的胸脯,紧贴在原振侠的胸膛上,他的声音瞌来,有一种异样的刺激. 「当时,我叁魂飘飘,七魄荡荡,离开了身体之后,发生了一些甚么事,我一直没有机会知道……」 (在勤曼医院,在两个来自幽灵星座的使者的努力下,原振侠和年轻人的灵魂,脱离了躯体,进入幽灵星座。) 黄绢不由自主,身子颤动了一下:「当时的情形,骇人之极,你……死了.突然之间,前一秒钟,还是鲜蹦活跳的你,没了气息,身子也在迅速变冷,你的身体……成了一具尸体.」 虽然事情早已过去,而且结局十分完满,完全依照黑纱的计划进行,可是黄绢在讲起当时的情形时,仍然语音之中,大是惊恐,可知当时的情形,何等惊心动甩,. 原振侠也是赔得大是紧张,把黄绢紧搂在怀中,黄绢又道:「年轻人也是一样,你们两人的尸体,立刻披处理,璩干纳医生说,在强列的腐蚀剂之下,你们的旧身体,甚么也没有剩下.」 原振侠心头又起了一般异样之感:这种怪事,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死了一坎,一个身体已被「处理」掉,现在是他另一个身体. 听起来,换了一个身体,像是换了一件衣服一样,但在那是地球人有史以来的极罕见情形,尤其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,怪异的感觉自然更甚,原振侠握着黄绢的手,在她脸上摸着:「我还是原来的样子?」 黄绢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:「当然是原来的样子……」她略顿了一顿,像是忽然之间又想到了甚么,清出极甜蜜而又略带羞涩的神情,声音也低得近乎暧昧:「完全一样,一点也没有不同…… 原振侠紧搂了她一下:「然后怎么样?」 黄绢叹了一声:「当时,我真想做一伴事,可是……终于没有做……」 原振侠轻抬起她的下颚,注视着她,用眼神问她,当时想做甚么。 黄绢垂下眼脸,低声道:「我想把你的那些情人全都叫来,看看她们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,为你不测的命运而焦急。」 原振侠赔了,甚么反应也没有他自然知道,当怀中的女人提到了这样的话题时,最好的处理方法,就是不加理彩,只当没有听到,不然就一定会把所有的愉快破坏殆尽. 黄绢又叹了一声:「甚么小海棠啦、小女巫,她们总也应该来尝尝这种把心悬在半空中的滋味. 原振侠仍然一声不出,黄绢停了片刻,才道:「后夹我改变了主音,我觉得………那是我特有的经历,我曾经为你的死而伤心……她们没有……」 原振侠在心中叹了一声. 黄绢对他的情意,令他心情激动,可是他也知道,如果他向她说:「把一切抛开,嫁给我」时,黄绢一定会拒绝他曾经试过好多次,不必再试了。 所以,他仍然保持着沉默,黄绢膈脯起伏着,由于他们两人繁紧相拥着,所以黄绢急速的呼吸,原振侠都可以感到,形成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。 黄绢自然是想到了甚么令她激动的事,所以才呼吸惹促的,她接着道:「我是不是很不讲理?我没有法子完全属于你,却想你完全属于我?」 原振侠仍然不出声,黄绢继续独白:「或者,是我笨?因为我明知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的……」 原振侠的手,在她光滑的背上移动:「别说傻话了,世上,谁能属于谁?有感情的人,相爱的人,从来也不发生属于和被属于的关系……」 黄绢偎得原振侠更紧:「我不理勒曼医院的反对,一直守着你…………才焙植成功的身体没有灵魂的身体……」 原振侠按捺不住好奇:「那是怎么样的。.没有灵魂的身体………看来很怪?」 莆绢的声音,犹有余悸:「诡异之至,你就是你,可是你只会最基本的行动,像一个婴儿,我怔怔地望着你的时候,有时你也会对我笑……」 原振侠骇然:「要是黑纱的计划失败,那么我永远是那样子了.」 黄绢点头:「我也曾问过自己好多次:万一真的有了差错,那怎么辨.最后,我有了决定。」 原振侠略想了一想:「把我要去,把我养得肥肥白白的,当作………… 原振侠的话还没有说完,黄绢的唇,已经封住了原振侠的口,在一个又长又热列的吻之后,黄绢才道:「我会到处去求人,去求一切能使你回复正常的力量,到南海找「爱神」,去找超级女巫为你招魂,会为你做任何事,只要你仍然是你.原,你不知道,那时我多么害怕,真是怕得要死.」 原振侠连声道:「知道,我知道,想也可以想得出来那是甚么样的焦急.」 黄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像是原振侠了解她的心意,是她最大的安慰:「在那段时间中,我想了很多很多,想生命的奇妙和不可测,想地球人生命形式的落后,想你、想自己……… 她暖缓叹了一声:「可是想夹想去,并没有甚么结果,只得出了一个结论:我和你,应该尽可能在一起相聚…… 原振侠的手指,在黄绢的背上,毫无目的地画着圈,他心中十分失望,声音也狠低沉:「甚么叫作「尽可能」?」 黄绢没有四答,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,她的心情十分迷押」洹个问题,在她的心中,并没有答案。 原振侠叹了一声. 他奸豪石话而没有说出来:「是干是要我随时等你的电话,而你在处誉工你的国家大事之后,想起我,就会打电话找我?」 原振侠没有说出来,是因为他堡享受和黄绢圭起的时光。不尧如何不同,他享受这一刻,自然也就不想遭到破坏。 两人静了片刻,黄绢才问:「有年轻人和黑纱公主的消息?」 原振侠缓缓摇头:「没有,他们两人,一定正在尽憧享受劫后重湟.」 黄绢喃喃地问:「我们两人,算不算是劫后重逢,.」 原振侠坐起身来,双手托在脑后:「也可以算,事实上,我真的死了一次……」 黄绢仰躺着,望着原振侠:「原,如果你不想说,就不要说………灵魂离开了 肉体之后,感觉怎么冢?幽灵星笙定还在你的记沧之中,你能形容出来。.. 原振侠紧销着眉他的那种神情,甚至有点叫看到的人心痛。 黄绢在问些达连串的问题圭,曾说如果他盂薯的话,可以不说,那是由于当时,当年轻人、黑纱公主、原振侠,突然王回来」之后,莘旁目婆扈奇迹的勒曼医院的医生,向他们追问死而复生、灵魂离体,以及幽灵星座中的情形,可量工都异。同声,说星点记忆都没有。黄绢也在场,在勒曼医院的医生,大夫所望的时候,由篮议原振侠,黄绢可芟定,原振侠在说谎,. 竺定记得经历过竺切原振侠当时没有说,离开的时候,分丢,也没有说,一直聱这,黄绢才有机会问,她知道原振侠千说,一定有原因,所以才那么说的。 粤覆,原振侠眉心打结,像是遭到了极大的困扰,黄绢用手指在他眉心轻怃着,原振侠缓缓摇头: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………藉………等和年轻人夫妇有了联络,约宰起,和那位先生见面,到时候,和他甲起惯述,会………空些。 黄绢没有说甚么,可是有着显着的不满,过工会,她才道:「要约齐那么多人,只怕不是容易的事。还要约谁?海棠小姐,女巫小姐?」 原振侠苦笑工下:「我不想说,真的,如果不是必要,我霜藐……. 黄绢冷笑工声:「你堡庖人,是人类自有历史以来,宁批灵魂和你体分开之后,又四到肉体来的人,死亡和生命结束的情形究竟如何,也只有你们才能阐释,决不可能保守秘密的。 原振丽旱紧握着,田用力去压手指的关节,发生拍空的声响:「我会谈出来,可是不是现在。 黄绢叹工声,轻轻在他盾心上吻着:「好,口当我没有问周,别再眉头打结了;.你饿了?我去烘印度薄饼? 原振侠笑了起来:「你会? 能干的人,学甚么都容易,何况烘印度薄饼,四千是甚么难事,一大锅又香又辣的羊肉,辛辣的士酒,咬在。裒,满是粮食香味的薄饼,令他们两人,狠吞虎因,吃得痛快淋漓。 黄绢深吸了一口气:「那时,整个勒曼医院上下,也紧张之极。他们虽然走在人类科学的最前端,可是灵魂转移、肉体替换,这种事,对他们来说,还是太新太不可理解的经历。当然,他们的紧张………万万及不上我,我亲眼看到你「死去」,这种震惊和焦急的煎熬,真不知当时是怎么忍受过来的…… 黄绢这时说来,在她的语气中,仍然充满了焦急关切之情,可知当时,她的确焦肤无比。 原振侠鲢得十分感动,轻抚着她柔滑的手臂,爱怜地说:「难为你了.」 黄绢叹工声:「当时,我真想些件事,可是……终于没有做……」 原振侠轻抬起她的下颚,注视着她,用眼神问她,当时想做甚么。 黄绢垂下眼脸,低声道:「我想你的那些情人全都叫来,看看她们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,为你不测的命运而焦急。」 原振侠听了,甚么反应也没有他自然知道,当怀中的女人提到者样的话题时,最好的处理方法,就是干加理睬,口当没有听到,干然坚定会把所有的愉快破坏殆尽. 黄绢又叹工声:「甚么小海棠啦、小女巫,她们网也应该来尝尝台把心悬在半空中的滋味.」 原振侠仍一声干出,黄绢停了片刻,才道:「后来我改变了去意,我觉得………那是我特有的经历,我曾经为你的死而伤心……她们没有……」 原振侠在心中叹了一声. 黄绢对他的情意,令他心情激动,可是他也知道,如果他向她说:「拴切抛开,嫁给我」时,黄娟定会拒绝他曾经试过好多次,不必再试了。 所以,他仍然保持着沉默,黄绢胸脯起伏着,由于他们两人紧紧相拥着,所以黄绢急速的呼吸,原振侠都可以感到,形成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。 黄绢自然是想到了甚么令她激动的事,所以才呼吸急促的,她接着道:「我是不是很不讲理?我没有法子完全属于你,却想你完全属于我?」 原振侠仍然不出声,黄绢继续独白:「或者,是我笨?因为我明知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的…… 原振侠的手,在她光滑的背上移动:「别说傻话了,世上,谁能属于谁?有感情的人,相爱的人,从来也不发生属于和被属于的关系……」 黄绢偎得原振侠更紧:「我不理勒曼医院的反对,一直守看你…………才培植成功的身体没有灵魂的身体……」 原振侠按捺不住好奇:「那是怎么样的?没有灵魂的身体………看来很怪?」 黄绢的声音,犹有余悸:「诡异之至,你就是你,可是你只会最基本的行动,像一个婴儿,我怔怔地望着你的时候,有时你也会对我笑……」 原振侠骇然:「要是黑纱的计划失败,那么我永远是那样子了?」 黄绢点头:「我也曾问过自己好多次:万一真的有了差错,那怎么办?最后,我有了决定。」 原振侠略想了一想:「把我要去,把我养得肥肥白白的,当作………… 原振侠的话还没有说完,黄绢的唇,已经封住了原振侠的口,在一个又长叉热烈的吻之后,黄绢才道:「我会到处去求人,去求一切能使你回复正常的力量,到南海找「爱神」,<奇 书 网>去找超级女巫为你招魂,会为你做任何事,只要你仍然是你.原,你不知道,那时我多么害怕,真是怕得要死.」 原振侠连声道:「知道,我知道,想也可以想得出来那是甚么样的焦急.」 黄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像是原振侠了解她的心意,是她最大的安慰:「在那段时间中,我想了很多很多,想生命的奇妙和不可测,想地球人生命形式的落后,想你、想自己……… 她缓缓叹了一辈:「可是想来想去,并没有甚么结果,只得出了一个结论:我和你,应该尽可能在一起相聚…… 原振侠的手指,在黄绢的背上,毫无目的地画着圈,他心中十分失望,声音也口很低沉:「甚么叫作「尽可能」?」 黄绢没有回答,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,她的心情十分迷惘这个问题,在她的心中,并没有答案。 原振侠叹了一声. 他又想说一句话而没有说出来:「是不是要我随时等你的电话,而你在处理完你的国家大事之后,想起我,就会打电话找我?」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原振侠没有说出来,是因为他很享受和黄绢在一起的时光。不论想法如何不同,他享受这一刻,自然也就不想遭到破坏。 两人静了片刻,黄绢才问:「有年轻人和黑纱公主的消息?」 原振侠缓缓摇头:「没有,他们两人,一定正在尽情享受刻后重逢.」 黄绢喃喃地问:「我们两人,算不算是劫后重逢.」 原振侠坐起身来,双手托在脑后:「也可以算,事实上,我真的死了一坎……」 黄绢仰躺着,望着原振侠:「原,如果你不想说,就不要说………灵魂离开了 肉体之后,感觉怎么样?幽灵星座一定还在你的记忆之中,你能形容出来? 原振侠紧锁着眉他的那种神情,甚至有点叫看到的人心痛。 黄绢在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之前,曾说如果他不想说的话,可以不说,那是由于当时,当年轻人、黑纱公主、原振侠,突然又「回来」之后,在一旁目睹这种奇迹的勒曼医院的医生,向他们追问死而复生、灵魂离体,以及幽灵星座中的情形,可是叁人都异口同声,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。黄绢也在场,在勒曼医院的医生,大失所望的时候,由于认识原振侠,黄绢可以肯定,原振侠在说谎. 他一定记得经历过的一切乙原振侠当时没有说,离开的时候,分手前,也没有说,一直到这时,黄绢才有机会问,她知道原振侠不说,一定有原因,所以才那么说的。 而这时,原振侠眉心打结,像是遭到了极大的困扰,黄绢用手指在他眉心轻抚着,原振侠缓缓摇头: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………我想………等和年轻人夫妇有了联络,终在一起,和那位先生见面,到时候,和他们一起忆述,会………好一些。」 黄绢没有说甚么,可是有着显着的不满,过了一会,她才道:「要约齐那么多人,只怕不是容易的事。还要终谁.海棠小姐,女巫小姐?」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:「我不想说,真的,如果不是必要,我不想说……」 黄绢冷笑了一声:「你们叁个人,是人类自有历史以来,第一批灵魂和肉体分开之后,又回到肉体来的人,死亡和生命结束的情形究竟如何,也只有你们才能阐释,决不可能保守秘密的。」 原振侠双手紧握着,又用力去压手指的关节,发出「拍拍」的声响:「我会说出来,可是不是现在。」 黄绢叹了一声,轻轻在他眉心上吻着:「好,只当我没有问过,别再眉头打结了!你饿了?我去烘印度薄饼?」 原振侠笑了起来:「你会.」 能干的人,学甚么都容易,何况烘印度薄饼,又不是甚么难事,一大锅又香又辣的羊肉,辛辣的土酒,咬在口,满是粮食香味的薄饼,令他们两人,狠吞虎咽,吃得痛快淋漓。 黄绢显得很高兴,话也很多,她提及了一件十分怪异的经历,牵涉到公元前二百二十年,一批外星人降落在地球,建立基地研究人的思想行为的事。 和这件事有关的一些被当作研究对象的人,目称为「天人」,正由于追究「天人」的夹历,黄绢和原振侠才认识的.所以,黄绢一提起这件事,原振侠就感到特别亲切。黄绢先这样开始:「脑部有金属片的天人,我们只知道是外星人研究的对象,那批外星人,曾到过地球,就是秦始皇干六年,现欲京玑的十二巨大的金人. 原振侠「啊」竺声:「那位先生曾有过记载,原来是他们……」黄绢又道:「我还认识了一个极了不起的人,你猜猜,是甚么人? 原振侠扬了扬眉:「能被你称为了不起的人,当然是真正了不起的人,我猜是……」 他一面说,一面紧盯着黄绢,黄绢现出一副做然的神态来,显然她心中颇以能认识这个人而自豪。原振侠试琛着:「那位先生? 黄绢摇头,原振侠又道:「那位先生的夫人? 黄绢格格娇笑:「提示之一,男性;之二,有听来很神气的外号;之叁……」 原振侠伸手,把手指放在她的唇上:「猜到了,罗开.亚洲之鹰罗开.」 黄绢轻轻鼓掌,原振侠望着她,大有欣羡之色:「这位鹰先生,身上有许多传奇,真想认识他. 黄绢指着她自己:「有机会,替你介绍。他来找我,是为了要弄明白一个叫康维十七世的人的来历,嗯,事情复杂极了,虽然不知结果怎样,可是经过,值得对你说。」 原振侠漫声应着:「好啊,反正长夜漫漫,正好谈心。」 黄绢笑了,笑得十分甜蜜。 (罗开的追查,当然有了结果,不过黄绢并不知道。) (黄绢对原振侠的长夜畅谈,也不必写出来,因为一切经过都在「亚洲之鹰罹开放事」第十文中。) 一连叁天,他们没有离开过那幢美丽舒适的小屋子和它的花园。 这叁天,对原振侠和黄绢来说,是他们相识以来,最快乐的叁天,黄绢在第叁 天黄昏时分,对着漫天色彩绚丽变幻的晚霞,忽然叹工声:「做互芙快乐的梦…… 原振侠懒洋洋地问:「为甚么是梦?」 黄绢声音黯然:「因为总有醒的时候,而且………很快就会醒的…… 」这自然不会时意料之外的事,原振侠只是心中感慨,他忽然想起了李文和朱淑芬来:「如果有个理想园,再辛苦也要把它找到.」 黄绢并不知他那么说是甚摩意思,睁大了明澈的大眼睛望着他。 原振侠把李文和朱淑芬的情形说了说,黄绢苦笑:「哪里有甚么理想园,我看你那两位同事,是上人家的当了. 原振侠摇头:「有甚么当好上当.他们《只过普通的医生和护士.」 黄绢没有再说甚么。 过了一会,黄绢才道:「明天一早,我必须离开;. 原振侠拥抱她:「至少还有长长约一夜。」 第四部:玫瑰原来是海棠 长长的一夜过得极快,睁开眼来,接触到了阳光时,原振侠真希望宇宙之中,根本没有太阳. 黄绢慢漫地从原振侠的怀中坐起身,伸了一个姿势曼妙之极的濑腰,一直到他们上了车,驶向机场,他们都默然无语。在机场,黄绢有专机在等她,原振侠眼看她的专机升空,心情黯然,低着头,慢慢地踱回机场大厦,他不目觉地叹气。 忽然,在他身后,有十分动听的女郎声传来:「长嗟短叹,当真是:黯然销魂者,唯别而已矣.」 原振侠陡然站定,他并不转身,在感觉上,那女郎就在他的身后,离他极近,他如果向后伸出手去,一定可以碰到她的身子。 原振侠没有动,声音又是很熟悉,但是他当然可以认得出,那就是在飞机上邂逅的神秘女郎玫瑰. 原振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,而心中又有新的疑惑:〕这个美丽得异乎寻常的女郎,究竟是和自己偶然相遇,还是有昱在跟踪自己? 何以她对自己说的话,竟然大有酸溜溜的味道?她好像又早知道自己到印度来是干甚么的?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,在那小洋房中,她和黄绢都没有作甚么防范,若是育音窥伺的话,那么在这叁天之中,所得可以说丰富之极了. 原振侠一想到这点,刹那之间,思绪上捕捉到了一些甚么,可是却又不形成概念,他只是陡然转过身来,玫瑰果然就在他身后,几乎面对面可以碰得到,玫粤.丐时的神情极怪,她轻咬着下唇,眼神之中,竟然大有恨意.而她显然料不到原振侠会突然转过身夹,以致突然间,有豉窥破了重大秘密的狠狈,甚至跟轮地退了一步。 原振侠用锐利的眼光望着她,一亨顿:「你究竟是谁。.」在那一刹间,原振侠心中,思绪极乱,他忽然想到,奥丽卡公主又复活了,而复活了之后的公主,外形和以前完全不同,她有了黑纱的身体。 为甚么忽然会想到这一点呢?是不是由于这个女郎太神秘,又陌生,又熟悉,正是一个外形完全改变了的熟人?所以,他才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: 玫瑰一直在向后退,已退出了五六步,才反问:「你希望我是谁?」 这问题,一时之间,令得原振侠无法回答,在他惘然发呆时,玫瑰行动极快,转身向前奔了出去。 原振侠陡然叫:「玫瑰 他立即追上去,可是机场大堂中人很多,玫瑰又奔得快,要追上她并不容易,其势又不能大叫大嚷,更不能把前面阻住去路的人推开。 玫瑰正在迅速离他更远,又有一队团体旅客涌过来,原振侠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 对他来说,怪经历虽然多,也没有那么神秘过,他呆呆地站着,不知站了多久,才有一个印度小女孩来到他的身边,轻轻碰了碰他,交给他一张纸条。 打开一看,上面写着:「希望我是谁,叫我,我会出现或许,这也可以算是巫术.」 原振侠的心头,像是被玫瑰重重敲了一下. 巫术难道那是玛仙? 绝不可能,玛仙不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样子,没有这个必要。 那么是谁?原振侠的脑际,闪电也似,竟闪出了另一个他生命中女性的名字: 海棠 是海棠.虽然不可思议之极,原振侠全然无法想像曾经发生了甚么事,不知道何以海棠会整个都变了样子,直是换了一个身子。 可是原振侠这时,可以肯定:那是海棠. 为甚么在飞机上一见面,就有那么怪异的熟悉感?就是因为只有海棠,眼中才会有那种令人一见难忘的眼神,只有海棠,才会在心情激动的时候,一面紧抿着嘴,一面口角却又微微跳动. 只有海棠,当她想表达自己心宫的时候,会有一种只有恋人才能感觉得到的奇妙感应. 原振侠可以肯定,在海棠的身上,一定曾发生过怪异之极的事,但是这时,他哪还来得及深想?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令自己剧烈跳动的心,稍为平静一下,然后,用尽了他所能用的气力,陡然大叫:「海棠」 他突如其来的那一下叫唤所引起的混乱,全然像是一部胡闹电影中的大场面」 样。先是在他身边的几个女人,被他的叫声,吓得也跟着尖叫起来,接着,一个推着堆满了箱子的行李车的胖女人,在尖叫声中,失去了控制,行李车撞向前,撞倒了几个人,那几个人中,也有的把正推着的行李车再撞向前又压倒和撞倒了一大片人。整个机场大堂上,像是被推倒了一只的排列骨牌一样,混乱在迅速蔓延,到了机场警卫要向天鸣枪示警时,混乱更到了顶点。 这场大混乱的制造者原振侠,却已离开了机场大堂,没有人理会他,也没有人说得上混乱是怎么发生的了。 (后来,混乱发生的原因经过调查,有八十多种不同的说法。) (世事往往如此,真相如何,谁说得上来.) 原振侠在混乱一开始时,就开始向前奔去,那是不久之前,玫瑰消失的方向,可是一直当他自大堂的一个边门离开时,仍然没有看到她。 他想找印度小女孩,也没有找到,想再四到大堂,却听得人声鼎沸,一片混乱,他也不知道这混乱根本就是他引起的。 刹那之间,原振侠有了股极度的失落感,双手目的地摆动,望出去,视纬所及处,全是人,可是这个人才是和自己全意相通的。. 别说甚么生死与共,生死相许了,只要心意相通,就不会个人在人丛之中,有那么孤单失落的感觉. 他又呆立工会,茫然回到出几步,在路边一定石阶上坐下来,双手捧着头,过了好《,才看到地上空行蚂蚁,正在忙碌地向前行,而他,竟然不知道自己做甚么才好. 他思想极乱,黄绢来告诉过他,海棠不见了,而且「不见的情形,十分异特,她一切资料,不但都在电脑中消失,而且也在干少人的记忆之中消失了。 也就是说,她曾经存在过,在某些人的脑中,已没有了记忆。 黄绢的调查工作做得十分详细,从海棠的同事处,从她的上级领导处,都作过口工作,奇怪的是,本来海棠所属的那个组织,一个组织岩谨之极,触须遍及全世界的完善的特务机构,竟像是完全不知道曾有海棠这样一个出色的一个情报人员的存在. 当时,原振侠虽然觉得奇怪,但他的设想是,海棠一定是在进行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,所以自上至下,对她的行踪,保守秘密。 黄绢也接受了这种想法。 可是,如果海棠根本变成了另一个人,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。 (人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呢?) 原振侠也想起,在和她一起流落在南中国海的时候,海棠曾表示过的一个苍愿。 海棠曾经表示过,她要脱离组织,从组织中逃走,不再做人形的工具。 要做一个自己可以作主的人,虽然几乎人人都有那种身分,可是海棠没有,她要尽一切力量摆脱组织. 原振侠当时,只是感到一阵难过,因为他知道,个人的力量,要和那么庞大的 组织对抗,成功的机会几乎等于零. 而当时,在海风的吹拂下,海棠的神情又如此坚决,双眼之中,闪耀着充满了希望的光辉,一望而知,她已作了一个她生命历程之中最重大的决定,原振侠也自然不能去扫她的兴致. 由于原振侠认定了那是不可能的事,所以以后,也没有在壹,甚至在知道了海棠「不见了」,情形又那么奇特时,也没有联想到她已经「逃走」了。 但如今,海棠如果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,那是不是表示她真正创造了奇迹,真的从那么严密、庞大的组织中逃了出来? 如果是的话,她逃得十分成功,不但组织的电脑资料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她的纪录,而且,几个训练她成材,一直领导她工作的主要人物,似乎也根本忘了曾经有她的存在. (由于海棠在组织中的身分特殊、地位神秘,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的领导人物,不会超过五个。) 那么,她的计划实现了,她不再是一个情报人员海棠,而变成了人见人爱的美 女玫瑰. 原振侠全然不能想像其间的过程如何,可是他却知道,自己的推测可靠,不然,无法解释一见玫瑰,就有那么熟悉的感觉,而且在某些地方,玫瑰的神情又那么异特。 」想到这一点,原振侠不禁心头轻跳,男性的遐思,令他有点想入非非整个脸型是另一个人,是美丽的玫瑰,胴体呢?是不是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?可是她还是她,只不过外形全变了,如果再把她紧拥在怀中,是不是和以前一样. 原振侠自然而然,想起了年轻人和黑纱公主,公主还是公主,可是又完全不一样了,当年轻人拥着公主时,自然会有不同的感受.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。抬起头来,想通了关键问题,他心境比较平静得多。 他当然希望,美丽的玫瑰,这时就出现在他的身前,因为他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,她应该要守诺言,现身和他相会. 然而,在渐合的暮色中,在他身边经过的人很多,却没有他想要见的。 他缓缓站了起来,想已过去叁天,玫瑰可能对他和黄绢的一切,了若指掌,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,黄绢的态度改变了很多,那使原振侠十分高兴,而海棠整个变了。 海棠这个人,这个名字,再也不得存在,那样突兀怪异,令得原振侠像是跌进了梦幻虔界. 暂时无法可施,原振侠已经决定了,再次遇到她,不管在感觉上是熟悉还是陌生,第一要务,就是不让她再离开. 想起来很好笑,她创造了一个奇迹,不知道施展了甚么神通,从庞大的特务组织中走了出来,可是,看来,她仍然无法逃得出感情的罗网原振侠不认为他和玫瑰是偶然的相遇,一切,自然是她精心安排的结果. 她是甚么时候又开始出现,并且留意自己行踪的?原振侠不知道,然而可以肯定的是,完全改变了的她,注意他的行动,制造「偶然相遇」,目的完全是为了再度进入他的生活之中.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,望向暮色四合的苍穹,心中感叹.感情的网无形无质,可是一旦被它套上了,除非有宗教式的大彻大悟,不然,没有人可以脱得出去,不论是快乐还是痛苦,都只落得个在网中苦苦挣扎. 等到原振侠又回到机场大堂时,被他引发的混乱,已经平息,他并没有等了多久,就上了机。 飞机起飞之后,他打量机舱中的每个人,希望能够发现玫瑰,可是他失望了。 呷着酒,他正准备休息会,一个空中侍应生走过来,递给他个小包:「原医生。.在机场上,壹位美丽的小姐,嘱咐我们在机主又给你是一架录音,一卷录音带,上面是她要告诉你的话。」 原振侠陡然坐直了身子,那侍应生明眸皓齿,本身也是个美人胚子,可是玫瑰的美丽,给她极深的印象,所以她忍不住又道:「那位小姐真美,和你………正好是一对.真叫人羡慕.」 原振侠接过小包来,口中礼貌地道谢,心里却在苦笑。 任何事,只看表面,绝对无法了解真相:「正好星对」,那真正只有天晓得,两个人的身上,都不知有多少麻烦,而这麻烦,也就形成了重重阻隔,. 原振侠再要了一杯酒,拆开小包,拉出耳机,按下掣钮。 首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,显然在录音时,她的心情十分激动,以致气息也不能均匀。 然后,是海棠;不,是玫瑰的声音。 (每一个人所发的声音都不相同,几乎没有一个人一样,那是由于发声器官引声带,喉部左右侧各一,凸的膜状轫带,造上人人有些微的差异,所以在振动发音时,也绝不一样。) (原振侠听到的,不是海棠的声音。) (这证明,她的改变是如何彻底,至少她现在的声带,就和以前的不同,所以原振侠听到的,才是玫瑰的声音,而不是海棠的。) 玫瑰的声音听来十分甜腻,但又不致于腻得化不隍,动听的声音,使得听到的人,心旷神怡. 「原,听到了你那一声大叫,我整个人,都像是因为你那一下呼寸而爆炸,成了无数在空气中飘荡的尘埃,而每一颗、每一粒,都带着快乐,沉重的快乐,使我又落到地上,凝聚起来,又有了我。原,我不再计较,原谅你过去几天的一切行动,那真令人羡哗拓嫉得发狂我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机会?」 原振侠苦笑,他料中了,过去几天,他和黄绢一点防范也没有,玫瑰以她第一流特工人员的本领,要窥伺他们的生活细节,自然再容易不过适当距离、角度,一具普通的望远镜已经可以达到目的了。 原振侠的心中,也不免有点恼怒.这种行迳,她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,反倒还要生气,若不是那一下叫唤,她还要不原谅自己? 「原,我已经成功了一大半,我逃走了.经过情形又奇妙又复杂,叁言两语,也难以讲得完。简单地说,自从在南中国海上,知道爱神轻而易举可以进入电脑,我就有了这个大胆想法,要求她帮忙,把所有有关我的电脑资料,都消除掉,她不但做到,而且,还进一步,消除了几个主要人物脑里的记忆,在电脑和那些可以控制我的人的记忆之中,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过. 原振侠大大地喝了一口酒,心头坪坪乱跳,他喝这口酒,算是替海棠庆幸从此之后,海棠消失,玫瑰冒生,一切全不同了,人形工具,成了人. “原,本来,我早该和你相会,可是由于组织的势力强大,我还是十分害怕,而且,在我身上又发生了相当怪异的事情,可以看到,我的外形整个变了,事实上是,你绝对要相信,【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】虽然事情怪绝,可是却真的发生在我身上,嗯……你刃能干会理解,我……我换工个身体,换了个别人的身体,.」 原振侠听到这,不由自主,站了起来,挥着手,激动之极,可是他又立时冷静了下来,他按下了暂停掣,急速呼吸,又大。喝酒,他需要平静下。 玫瑰的话,别人可能真的不容易理解,她也以为原振侠不会明白。 可是,对予换了个身体」这种怪异莫名的事,原振侠却再也明白不过:他不但知道奥丽卡公主换了黑纱身,而且他自己也换工个身体,只不过他换的,是自己的新身体. 他怎么会不明白? 他太明白了! 这也是令得他大是震撼的原因他的身体转移,是两位来自幽灵星座的幽冥使者的安排,那么,她的情形又是怎样,.是爱神的安排。. 爱神也和幽灵星座有关,还是除了地球人自己之外,别的异星人或别的生命形式,对地球人的生命了解得极其透彻,反倒是地球人自己对自己的生命方式才引生死程序,一无所知? 原振侠勉力定神,又不由自主,大大喝了一口酒,才继续去赠。 「原,转移身体这种事,听来很骇人听闻,但掌握了这种能力,却又相当简单细节,我也不知道,自然无法详述,我现在的身体,是勒曼医院的一个复制人,你自然听说过勒曼医院……」 原振侠双手紧握着,又是勒曼医院,这个医院,在许多怪异莫名的事件中,担任着重要的角色. 「原,这个美女身体的来源,十分有趣,勒曼医院的一个医生,在东方旅行,在一场合中见到了她,震惊于她的惊人的美丽,未经她的同意,制造了小小的意外,取得了她的一些细胞,回到勒曼医院,加以培植,他的用意是,这样的美女,不应该衰老,美丽应该永存,所在捂殖的过程中,特别注重于衰老体的增长。 「据他说,很成功,我现在的身体衰老的周期不是如常人的五十比一,而是两百比一,就是说,我到了一百岁,看起来,还像是二十五岁一样.那个美女的名字是玫瑰,我就袭用了她的名字,我是不凋谢的玫瑰。「 原振侠用力贬着眼,事情奇幻得似乎比任何幻想小说中的情节还要荒诞了.「原,女性爱美,我也不例外,这身体那么美丽,而且又不会衰老,我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她,可是,这选择却给我带来了一些小小麻烦。」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,他有豁了出去的心情,准备接受再怪诞的事实。 「原,小麻烦是,那位黄玫瑰小姐,由于她的美丽动人,在社交场合中,十分着名,见过她的人很多,每一个都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,她的故事,甚至玻写成小说,拍成电影。我既然和她一摸一样,就少不得引起很多误会,而我总是在「逃亡」 中,引起大多人的注意,毕竟不是好现象.」 原振侠苦笑:「你可以戴上面纱,或者,再去整容,把自己弄得难看些.」 「原,我开始时很不习惯,可是现在,我越来越喜欢现在的身体,我变得极喜爱照镜子,每当我想起,原来的我已经消失,我已经从魔掌下逃脱,已经由一个工具,转变成为一个人,一个真正的人,我心中是何等喜悦,当转换完成之初,我第弄一件想做的事,就是来看你,我能逃离组织,可是没法子自你身边逃开去而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脱离组织,主要也是为了可以更接近你,记得南中国海上我们之间的对话?你的话启示了我,我必须先得回我自己,才能再得到别人。原,现在,我得回自己了. 原振侠紧闭着眼睛,身子不由自主,有点微微发抖,那么动人的声音,在向他娓媾诉说着表情,每一个字,都那么出自肺腑的真诚. 原振侠心中在叫:那是甚么时候的事?为甚么不立刻来找我?为甚么这次见了面,又要分开?为甚么这些话,不直接在我耳边说. 原振侠感到自己的心情,又是充实,又是空虚,我不知道如何才好. 「原,有几个原因,使我没有更刖来见你,其一,在组织中还有人记得我,觉得事情太怪,会展开追查,可能自你那裹着手,所以我只好暂时忍着,其二,另外又有一件奇怪的事发生,我要追查下去,和我也有相当切身的关系。可是我越来越想你,请相信,飞机上的相遇,纯是偶然,当我看到你时,我和雷击一样,而那时你正在熟睡,原来你有坏习惯,在熟睡中,会低念你想念的人的名字,那当然不 是我,使我推测到你会和甚么人见面,女性的自尊使我避开你。」 原振侠苦笑,真的是偶遇.竟然那么凑巧. 「原,下面的情形不必说了,妞妒之火,差点没把我烧成灰,可是你那一声叫 喊,又使我浑忘一切,只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,而且是永还不能忘的。」 腻人的声音,令得原振侠也忆起那一幕又一幕的快乐时光来,心头有一种说不 出来的滋味。 「原,我整个人都不是以前的了,可是我还是我,某些神态、小动作、习惯,熟我的人一看,就会觉得十分奇怪,一个小妹妹(比真姐妹还亲),就没有多久,就认出了我这是一个大危机,她也属于组织,虽然她发誓绝不泄露我的秘密,事实上,就算她报告上去,组织也不会相信,因为电脑和人脑中有关我的资料,都已经消失,但那总是一个危机,我要设法弥补。」 「这个小妹妹的名字是水,和亚洲之鹰罗开,浪子高达很熟,请你略加留。」 「前些日子,在地中海,午夜时分,海水忽然大放光明.相信你也留意这个景象了,我以为是爱神在地中海出现,曾想赶去见她,结果不是,就在那坎,我见到了亚洲之鹰他们,都是很出色的人。 「我正在加紧进行我对那件事的探索,告一段落,立即扑向你的怀抱,准备拥抱我,和听我讲述更多有关身体转移的奇妙经历。」 「愿意成为你的女人,吻你,亲你,抱你。记得,叫我玫瑰,我再也不要听到自己以前的名字,希望今天见到的,你大叫的那一声,是最后一次。」 录音带的最后,是她的几下亲吻声,原振侠由衷地接受着她的亲吻,幻想着那 么柔软美丽的唇,会带来多大的快感. 听完了录音带,原振侠自然地想到,她现在在忙甚么事呢.照说,没有再比回 到他的身边来得重要了。可是,原振侠又想到这几天的情形,当自己和黄绢在一 起,那样亲热时,她全都看在眼裒,对重生了的她来说,那是一个甚么样沉重的打击虽然他和黄绢的关系,她是早就知道的,但作为一个女性,当时的痛苦,可 想而知,说不定她还会后悔从组织中逃出来…… 原振侠低叹了一声,虽然她说原谅了他,可是他自己不能原谅自己他实际上,并没有做错甚么,正由于这一点,他想不原谅自己,都无从不原谅起,这种矛盾缠结的心情,令得原振侠拄然不知所措. 他慢慢喝着酒,尽量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,设想着爱神是通过了甚么方法,令得一个如此严密组织中的重要人物获得自由的。爱神能控制电脑的操作,要在电脑记录中,把资料删除,自然轻而易举。 但是,爱神又是运用了甚么力量,竟然可以令人脑的记忆也消失呢? 现在,她应该是一个自由人了,和许多自由人一样。她心理上可能还有相当程度的恐惧,但久而久之,自然会克服的。 倒是她说的那个「小妹妹」,很值得担心长期处在特务机构之中,难道还会保留着人性美好的一面,会因为友情而背叛组织? 原振侠也无法想像她如何在勒曼医院「转换身体」的情形,那自然也是爱神的大能. 他用力伸了一个濑腰只觉得一切都极好,玫瑰会怀着对他的情.章,而投入他的怀抱,黄绢在生和死的交替之中,也大有改变。 俏丽迷人的女巫,又一点也不敢违抗他的意思,那有甚么不好呢.为甚磨一定要在两个或叁个之中选定一个?就像现在那样,不是很好吗? 他有豁然贯通之感,所以心情轻松,下机的时候,甚至吹着口哨。 第五部:调查员追踪到英弗加吉 回到宿舍,他看到门上贴著老大的一张纸,上面写著∶回来,第一时间和我联络,郭则清留。 原振侠一时之间,想不起郭则清是甚麽人,还好,在大名之下还有一个括弧,写著「小郭」。 这使他知道,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。郭氏侦探事务所的负责人。 原振侠是在那位先生处认识他的,一直没有甚麽来往,最近,才介绍了李文的父亲去找他,调查李文的下落,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? 就算李文有了下落,似乎也不必用这种紧急的方式来通讯息——他一面觉得好笑,一面伸手把纸条揭了下来,开门进去,果然,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,那一定是手提无线电话。 听电话的正是郭大侦探本人,一听到原振侠的声音,就道∶「你在哪里,我立刻来见你——」原振侠说了,问∶「有甚麽事——」小郭的声音急促∶「电话里绝说不明白!」 原振侠无可奈何∶「好吧,我等你——」他放下电话,洗了一把脸,已听到有汽车的紧急煞车声传来,他来到窗前,向外看去,著到一辆纯银色的跑车才停下,小郭从车中出来,急急走进建筑物。 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,原振侠连忙过去先把门打开。 因为看来,小郭急得像是会撞在门上! 果然,电梯门才一打开,小郭就向内冲,一直冲到了沙发前,才停了下来,一面转身,一面抹汗∶「找了你二十八小时!」 原振侠摊了摊手∶「所以,不必紧张了,该发生的事一定早已发生,无可挽救!说二十八小时。有人计算过,要毁灭全世界,单是地球人自己的力量,二十八分钟已足够了——」 小郭盯著原振侠看,等原振侠讲完,他才道∶「真有意思——」他说著,坐了下来,神态果然安详了些。 原振侠和他不是很熟,只是在那位先生处见过他,知道他近年来,业务开展极其迅速蓬勃,当然。他也必然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。 这时,原振侠打量他,竭力忍住了笑。因为这位郭大侦探实在太好修饰了,他的身上。 几乎等於一个名牌精品的展览场,大白天。手表上的钻石多得令人目眩之外,连插在袋中的笔夹上,也有著各色宝石和钻石。 原振侠虽然基於礼貌忍住了笑,可是眼光神情,自然也不会有甚麽尊敬欣赏的意味。可是小郭大有我行我素的豪情,怡然自得。说话的时候,还不住有意无意作手势,以突出他所戴的那枚红宝石戒指。 他劈头就道∶「你介绍来自巴西的那位李老先生来看我,他提供的资料虽然不多,可是我们还是立刻查出来了——」他说著,打开了一只公事包(当然也是名牌精品),取出了一叠文件来∶「这就是全部调查所得。」 原振侠不禁大是疑惑∶「就为了这件事,劳烦你亲自找得我那麽急?」 小郭笑∶「第一、事情本身有十分蹊跷之处。第二、能和原振侠医生多亲近亲近,自然是人生赏心乐事!」 原振侠给他弄得啼笑皆非∶「照说,李文和朱淑芬的事,不会太复杂?」 对於李文和朱淑芬的去向,原振侠并不是太有兴趣,所以他只是随便翻弄著文件,并没有进一步详细去阅读的意思。 小郭倒十分善於在他人的动作上,看出他人的心意来,他忙道∶「我简单地说一说好了,他们离开本地之後,到了印尼的雅加达。」在雅加达停留了大约五天到十天,在这段日子中,他们显然地,参加了一个团体。那个团体的成员大约有一百人。「原振侠扬了扬眉,那是三年前的事,郭氏侦探事务所,居然能在短短的几天之中,就查得那麽详细。真是不容易之至。小郭反倒面有愧色∶「我们没有法子查清楚那一百馀人的身分——」原振侠由衷地道∶「啊,你们能查到这些,已经是极了不起的成绩了——」小郭摇著手∶「这样的一群人,一定有一个领导中心,这群人的领导人是一个大子,他的样子,当时见过他的人留有印象,大体是这样——」他从文件中抽出了一幅画像来,那是一幅速写像,一看便知道,是根据一些人的叙述而画出来的那种。 那种画像有一个特点,就是看起来几乎人人一样,尤其是大子更是没有特徵。马克斯和卡斯特罗。在这种画像上,都可以打上等号。 我著了一眼,作了一个手势,表示那并没有甚麽用处,小郭也点头,表示同意∶「他们住在一家酒店中,是早就把酒店包了下来的,酒店职工说他们经常聚会,唱几首听来十分怪异的歌,那大子几乎在每次聚会中都发表演说,没有人记得大子说了些甚麽,只是都记得他说话的时候,声音十分洪亮。态度十分激动,像是正在鼓吹些甚麽,而听众的反应,也十分热烈,往往听著听著,就唱起歌来——」原振侠皱著眉∶「这种情形,倒像是┅┅什麽宗教的聚会仪式——」小郭道∶「很像,但说不上是宗教,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,要为这个共同目的而奋斗——」原振侠想起来了,他想起李文曾和他说过的一切,不禁发出了「啊」地一声。这时,小郭已接著道∶「很有趣,他们共同的理想,是建立一个乐园——」原振侠是早知道这一点,可是他不明白何以小郭也知道,所以他又发出了一下惊诧的声音。小郭有点洋洋自得∶「我们的调查员访问了当时酒店里的每一个职员,请他们忆述当时的情形,有一个副经理,当时只是侍役领班,说了一个相当奇特的情形——」原振侠扬了扬眉,小郭在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纸来∶「这是调查员和他的对话,你要不要看一看,比由我复述要好得多。」 原振侠这时,已经被小郭的叙述勾起了好奇心∶如果有超过一百人,那不可能所有人都下落不明! 小郭又说事情相当古怪,那一定真正大有古怪了! 他接过那张纸,第一行就说明∶一切根据当时谈话录音而化为文字。 这行注明,大概是表示文字记载的可靠性,而一开始是调查员的问话。 问∶请尽可能,忆述一下当时那群人的活动情形。 答∶那一批把酒店包下来的人,和来开甚麽商场会议的人不相同,他们之间,几乎甚麽样的人都有,来自世界各地,有医生、艺术家、建筑师、科学家,男女都十分出色,其中还至少有十对以上新婚夫妇,也有很多是夫妇关系┅┅数量很多,因为只有少数人住单人房。 问∶他们的活动情形怎样? 答∶经常聚会,由一个大子作领导,那大子是单身,说十分流利的英语,有一次,我无意中听他在演说时大声在说∶我们都是孤儿——他们聚会并不避人,但偷听总不礼貌,不过,我听到了这句话,却感到十分亲切。 问∶为甚麽? 答∶因为我也是一个孤儿,孤儿院的纪录,说我在孤儿院大门口被发现,身世不明,从我的外形来判断,我可能是西方人和印尼土著的混血儿。嘿嘿,孤儿有孤儿独特的心态,会对同是孤儿的人很有亲切感。我听说「全是孤儿」,自然更大有兴趣,几乎以为那是一个甚麽孤儿代表大会了——问∶我明白了,後来,奶是否和那个大子再交谈? 答∶是的,我们之间有一段对话,虽然事隔三年,可是我每一个字都记得,因为,我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员,参加那个理想乐园去了——问∶等一等,你最後那句话是甚麽意思本我有点不很明白! 答∶找了一个机会,我向大子表示。我也是一个孤儿,他听了十分有兴趣,问我是不是结婚了,我那时正在热恋,他就告诉我,他们所有的人,是独身的,都是孤儿,是一对的,必有一个是孤儿,孤儿的特点是,在世上并没有亲人,就算有了配偶,亲人也只有配偶一个,只要配偶同意,两个人一起行动,就无牵无挂,对任何人都不会发生影响。 他说,他们要去建立一个理想乐园,问我是不是愿意参加他们的行动——问∶你显然没有参加,为甚麽? 答∶当时我热恋的对象不同意,而我又舍不得离开她,所以就没参加。 问∶直到现在,听奶的口气,像是觉得没有参加,很遗憾的? 答∶说真的,我时常在想∶那些人不知怎麽样了,所谓理想乐园,不知究竟是甚麽情形,心中十分向往。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心理,孤儿常有自卑感,怕被别人看不起,但如果置身在一个全是孤儿组成的团体中,自卑感就自然消失无踪,心理上会十分舒坦,所以当时,对我的吸引力极大,直到现在还在想念——问∶那大子有没有说,他们的理想乐园在甚麽地方? 答∶没有。我问了,他却不肯说,只说,去了就知道了,我也没再问下去。 问∶谢谢你,你还有甚麽要补充的? 答∶没有甚麽特别的,他们所有人都相处得十分融洽┅┅嗯┅┅只有一个人,看起来有点忧郁,我起初以为他是日本人,後来,才知道他是中国人,他和新婚妻子曾有一次争吵,我只听到了几句,男的在大声埋怨,说甚麽这种不明不白的事,他不想再干下去;女的却说,只要爱一个人。就肯跟著那个人做任何事。男的又说,奶是孤儿,我可不是,我还有父亲——就这样!我在房门外听,也听不清楚,那中国人是一个医生。 问∶还有甚麽特别的,请尽量想一想! 答∶嗯┅┅没有了,真的没有了——整个记录到此为止,原振侠看完之後,抬起头来,小郭指著文件∶「最後提到的那个中国医生,我相信就是委托人的儿子——」他用他侦探社的术语来说,「委托人」是李老伯,「委托人的儿子」,自然就是李文了! 原振侠也点头表示同意∶「这段记录,显示李文并非自愿,而是有某种力量在强迫他--」小郭打了一个哈哈,念著文件上的句子∶「」只要爱一个人,就肯跟那个人去做任何事「!原医生,这种来自爱情力量的强迫,并不构成犯罪行为,李文还是心甘情愿去参加的┅┅。」 原振侠缓缓摇著头∶「他在出发前,曾一再向我表示过他的疑惑,他还曾提及过┅┅一参加,就不准退出这一点,极不合理——」原振侠把当时李文来向他求助的情形,说了一遍,小郭吃了一惊! 「这┅┅如果有这样的规条,那┅┅简直就像是某些邪教组织了。邪教他经常用」天堂「、」乐园「之类来诱惑人的!」 原振侠点头∶「我也想到这一点,不过一般来说,邪教似是而非的理论,受迷惑的,都是些无知之徒,而这一大群人——」小郭立时道∶「对。这一大群人,都是高级知识份子。 虽然他们中一大半是孤儿,这只能说明他们易於聚在一起。不能说明别的!」 原振侠隐隐感到事态中有十分诡秘之处∶「李文提到了他有父亲,是不是他知道自己这一去,就此音讯全无,再也不能回去了呢?」 小郭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,指了指那叠文件∶「在那一百多人中,有几个是十分著名的人——并非姓名相同,後来查证过,的确就是他们本人,而他们从三年前离开了他们原来生活的圈子之後,再也没有在熟人面前出现过,而且全都音讯全无。」 原振侠「啊」地一声,小郭已翻出了一份名单来,原振侠粗略地看了一下,名单上有十七个人,其中有著名的时装设计师。有运动员,有年轻有为的银行投资顾问。有年轻军官、律师,最令原振侠瞩目的,是两个中国人的名字。 名单上各个国籍的人都有,别的国家的人名用英文字母拼成,问题并不大,甚至日本人,也自有他们的一套。可是一到了中国人的名字,拼音就大有问题。原振侠看到的拼音,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英文字母拼音,而是已有系统的汉字拉丁化拼音。 若单是拼音,那两个名字,也绝不会使原振侠有甚麽联想。因为中国人总是熟悉汉字的,对拼音文字十分陌生,就算十分纯熟,若到了「XUBEIHONG」这三个字。 也很难立刻就和大画家徐悲鸿联想在一起的,那麽,原振侠自然也不会加以特别的注意。只是看过就算,只知道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国人而已。 可是,小郭手下的调查员,工作得十分认真,竟然在每个拼音名字的下而注出了汉字。 一看到汉字的名字,原振侠就愣了一愣,抬头向小郭看去,小郭也立时点了点头,表示值得注意。 那一男一女,男的是一个著名的画家,女的是一个著名的舞蹈家。 由於他们十分著名,所以,他们当年双双自杀的新闻,也相当轰动,原振侠颇有印象,所以他们的名,出现在那名单上,颇有点不可思议,但是,两个人完全同名同姓的机会,又十分不可能。因此,不得不加以详细推敲。 小郭道∶「他们自杀的新闻,我查过了,傅出消息时,是将近三年前,如果有某方面不想让大众知道他们失踪。公布说他们自杀,在某些惯於颠倒黑白、隐瞒事实的力量来说,也不是甚麽奇怪的事!」 原振侠想了一想∶「只好作这样解释了,这┅┅他们之中,谁是孤儿?」 小郭道∶「那位女舞蹈家虽然不是孤儿,可是所有家人都在战争时期死亡。」 原振侠大感兴趣∶「一件从来不为人注意的事,追查起来,似乎隐秘越来越多——」小郭吞了一口口水∶「他们在雅加达逗留了几天之後,包了一架属於印尼航空公司的飞机,直飞纽西兰,降落在该国最南端的城市英弗加吉——」原振侠一扬眉∶「接近南极了!」 小郭扬了扬眉∶「调查到了这里,更加神秘——」他说话相当夸张。但原振侠还是聚精会神地听著,他隐隐感到,一桩表面上看来并不怎麽样的事,内中隐藏著极度隐秘的可能性太大了,他问了一句∶「这批人,从此消失了?」 小郭发出了「啊」地一声,用甚为钦佩的眼色望著原振侠∶「你料到了?在英弗加吉,这批人早就准备了一艘船——他们似乎有相当丰厚的财力,也像是早有人在那里接应他们,或许,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人,总之。有人看他们登船,当地港务局有这艘船出海的纪录,可是,这艘船和那批人┅┅从此消失,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——」小郭的话告一段落,他摊著手,望定了原振侠。 原振侠道∶「当地港务机关,应该有这艘船出海目的的纪录——」小郭指了一下文件夹∶「是,由一家南极旅行社代为申请——所谓南极旅行,绝大多数只是在南极的边缘打一个转。这是常有的事,所以港务当局一定批准的——」原振侠又问∶「那个旅行社——」小郭耸耸肩∶「那个旅行社自登记开业以来,唯一的业务就是这一桩——它根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产生,事後,也全然无可追查!」 原振侠皱著眉。思绪十分紊乱,小郭道∶「所以我找得你那麽急,事情实在怪,是不是?」 原振侠完全同意,事情的确很奇怪,一百多个来自世界各地的人,其中不乏名人,忽然间不见了┅┅。 可以说,他们真的「不见」了,至少,在过去三年来,他们之中,没有人再和世上有联系,李文医生就是其中之一! 不过,事情虽然神秘,却也很难在其中找出犯罪的意味来。根据小郭的调查所得,除了李文略有意见之外,其馀人都是自愿的。 一群人,若是心愿相同(譬如说要去建立一个理想乐园),共同行动,到了一处地方隐居,从此与世隔绝,那当然有他们的自由,不能算是犯罪,至多,他们的这种行为,在普通人眼中看来,会觉得怪异而已! 原振侠想了一想,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。小郭搓著手——当他搓手的时候。他手上的宝石戒指闪闪生辉,极其夺目。 小郭道∶「是。但不管怎样,这件事,对我的职业来说,是一项挑战!」 原振侠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,的确,他的职业项目之一,就是找寻失踪的人,而今有那麽大规模的失踪,他自然要追寻下去,找出结果来。 他很有礼貌地道∶「那似乎不在我的职业范围之内,但仍然希望奶的追查有了结果,就知会我一下。」 原振侠表示了适度的冷淡,这一点,似乎颇令小郭感到意外。 原振侠看出了小郭的讶异,解释道∶「我最近,恰好自己有点┅┅事,所以——」他说到这里,小郭已经谅解地笑了,他自然不必再说下去了。 小郭想说「有甚麽要我帮忙的?」可是一想到他所知道的原振侠医生的一切,也就自然而然将这句话缩了回去。 原振侠这时,也没有想到小郭在调查的这件事。会再和他发生密切的关系,所以也没有再多作挽留的表示。 小郭带著几分失望离去,原振侠勉力使自己静下来,望著电话,他在等海棠——他的心中,还是惦记著海棠,一时之间,不是那麽容易收得回来,虽然他知道,一个如海棠的美丽超级女特工已经彻底消失了。而玫瑰。才是他要等待的对象。 玫瑰是不是会立刻来找他呢?他甚至於有点不谅解她。照录音带中所表达的那份思念来看,还有甚麽事比两人劫後重逢更重要的——他也可以告诉她换了一个身体的经过。 可是,玫瑰却说,另外有重要的事。 原振侠简直无法设想那会是啥事——他胡思乱想地过了一天,甚至在医院中也显得精神恍惚,令院长对他表示了老大的不满,而他则只是苦笑著表示歉意。 六、忽然接到玫瑰的电话 一连三、四天,他都是那样精神不能集中。开始的时候,连他自已也不明白何以会这样,但是大约在两天之後,他就明白了,原因是在於玫瑰的美丽,能令人神魂颠倒! 他在乍见她的时候,自然震惊於她的美丽,但同时也感到她有异样的神秘。 接著,他知道了玫瑰的秘密,又受到了极度的震撼。这一切,都或多或少冲淡了玫瑰的美丽魅力,而当一切都明白了之後,留在脑际的美丽的形象袭上心头,发挥了一个美女能叫入神魄颠倒的巨大魔力,於是,原振侠也不能例外。 他想对所有人讲述有关玫瑰的一切,但又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,而且如今玫瑰的身分,也不适宜太公开,这令他更痛苦,甚至於一个人喃喃自语,看来和一个初坠情网的少年人一样! 而他当然绝不是初坠情网的少年,他有著太多的想像。当日和海棠的亲热,是不是能化为未来和玫瑰的亲近?那又是一种甚麽样的情景——每当他想及这些的时候。他会感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塞著膨胀的力量,而他又需要宣,那会令他浑身燥热、坐立不安——这种情形,竟然越来越严重,那使原振侠知道∶如果不尽快地找到玫瑰,那麽,他就甚麽事都不能做! 可是,玫瑰在甚麽地方?他一点线索也没有——回来之後的第四天晚上,他忽然想起,玫瑰曾说过,她现在的身体,是一个叫黄玫瑰的美女的复制体,原来的玫瑰,是本地社交界的著名美人,或许去看看她,可以聊解相思。 要打听城中著名美女的行踪相当简单,当晚,在一个盛大的舞会上,原振侠就见到了那位黄玫瑰——自然不单吸引了原振侠的眼光。她的美丽,吸引了全场男女的眼光。 她整夜都几乎只和一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共舞,原振侠鼓起了勇气邀她共舞,她犹豫了一下才答应,对原振侠那种注视的眼光,也不以为忤,只是略有不满的神色。 原振侠立即知道,自己对玫块的思念不单是外形,更重要的是。玫瑰实际上就是他的小海棠。 原来的玫瑰看来更成熟——自然,她的细胞衰老率是五十比一!玫瑰的细胞衰老率是两百比一,她几乎可以永远保持青春。 一舞快结束时,原振侠低叹了一声,竟不等音乐停止,就抱歉地微笑,神不守舍地自顾自走了开去,离开了热闹的舞会。 他本来很有点内疚於自己念念不忘於玫瑰的美丽,直到这时,他才弄明白自己思念的。 还是海棠。心里好过了些,可是思念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一样,紧拥著他的心。 当他在夜深时分打开门,走进住所时,想起海棠也曾作过「不速之客」,心中更是惆怅。 他坐在黑暗中,转动著手中的酒杯,电话铃忽然响起,他有点不想接听,可是铃声一直响著,他拿起电话来,就听到了小郭的声音∶「才回来?」 原振侠的声音懒洋洋的∶「可以说是。」 小郭道∶「调查工作,一无进展。」 原振侠又随口答腔了一声,对於李文和淑芬的下落。当他自已的情绪处在那样低潮之时,他连对之假装有兴趣都不能。 小郭却兴致勃勃∶「不过却有一个意外发现∶对那批人的去向有兴趣的不只是我们,我的调查人员发现另外有人,正在循和我们一样的途径,调查那批人的去向。」 原振侠只是「嗯」了一声。 小郭笑了一下∶「有趣的是,那三个调查员的报告一致——也在作调查工作的那个人,是一个难以想像的美丽女人。」 原振侠仍然只是「嗯」了一声。 小郭仍然滔滔不绝∶「可能案中有案,因为调查那批人的去向,可能牵出另一件怪事来∶那个现在在纽西兰的美女,她的名字和相貌,和城中一个著名的美女一模一样,都叫玫瑰——」事实上,不等小郭讲完。原振侠就要大叫起来了,可是,由於心情实在太紧张,他竟然一时之间叫不出来。直到小郭说完,他才大叫了一声。 那一下叫声,一定把小郭吓了一大跳,因为他听到了有一些东西倒地的声响,接著,便是小郭的叫声∶「天。你┅┅怎麽了?」 原振侠喘著气∶「没有甚麽,你,小郭,真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侦探,你能不能把那个在纽西兰的玫瑰。和她联络的方法告诉我┅我正想著她,想念┅┅对不起,我太想见她——」 小郭并没有立时回答,只是咕哝了一句∶「三个调查员都报告说她能叫任何男人见了就魂不守舍,看来一点也不错。」 他的咕哝声通过电话传来,原振侠也不在乎∶「请你快告诉我——」小郭叹了一声∶「她和我的三个调查员住在同一家酒店,我的三个调查员,由於同情她,已把自己的调查所得资料全都给了她——这全然是违反规定的,但他们辩称,如果我在,我也会那样做。」 原振侠叫嚷∶「少废话,快和他们联络——」小郭连声道∶「是——是!我这就打电话,一有结果,立即回覆。」 原振侠放下了电话,才发现手心因为紧张、兴奋,而在冒著冷汗。 他在屋子中团团乱转,以为已经过了很久,可是看了看手表,才过了一分钟。 时间真过得慢极了,像是地球已停顿了不再转动一样,十分钟——十个世纪那麽久之後,电话铃才响了起来。原振侠抓起听筒,心头一阵狂喜,他听到的。竟然是这几天来,他魂牵梦系的,玫瑰那甜柔得叫人打心底深处感到舒畅的声音。 玫瑰的声音,虽然从地球的另一边传来,可是仍相当清楚∶「世界真小。原,是不是?」 原振侠立即答∶「不——太大了,不知道要多少小时。我才能见到你——」玫瑰顿了一下∶「我的确需要帮助——」原振侠不由自主挥著拳∶「我尽快赶来,这几天,不知怎麽地一直┅┅想你——」玫瑰停了片刻∶「一个美丽得像我现在这样的美人,又是新鲜的,能使任何异性┅┅不知怎样地想——」原振侠笑∶「你弄错了,你现在的身体固然叫人想,但不会叫人想得发狂。今天晚上,我在舞会中曾和黄玫瑰女士共舞,音乐没有完,我就离开了。 我想的是你——」又静了相当久,然後是玫瑰的一下喟叹声∶「情话,真动听。」 原振侠喃喃地∶「真心的,完全真心的——」玫瑰没有再说甚麽,只是道∶「英弗加吉是一个小城市,丽兹酒店是最大的酒店。我住在顶楼,你一到就可以找到我。原┅┅有太多的话要说,可能十天十夜都说不完!」 原振侠对著电话兴奋地大声叫∶「那就说它二十天二十夜好了——」玫瑰又低叹了一声,原振侠的双颊有点发热,他知道,玫瑰此时,必然是想起了他和黄绢在一起的情形——他知道她不会有甚麽进一步的表示,但又怕她万一提起来,不好应付,所以忙不迭说了一句∶「我尽快来,再见。」就放下了电话。 放下电话之後,闭上眼睛,好好地想了一会玫瑰的样子,才想起竟忘了问她何以要去追寻那批人的下落! 看来,她在录音带上所说的,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,竟然就是追寻那批声称去建立理想乐园者的下落! 原振侠这时,自然也明白了玫瑰在电话中,一开头就说的那句话的意义。 玫瑰的那句话是∶「世界真小!」 世界真太小了,看来绝不应该有关联的事,却有了联系。 他委托小郭找李文和淑芬,玫瑰的目的,又是甚麽?实在很难想像,她才费了那麽大工夫,摆脱了那麽庞大的组织的控制。创造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奇迹,究竟为了甚麽,使她要去追查那批人的下落?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执行任务,那难道是为了私人原因? 原振侠一直想到天明,仍然没有答案——一来也由於兴奋而睡不著,可是仍然没有答案。 不多久之後。他在玫瑰的口中知道了原因,才知道简单之至,他也埋怨自己的推理能力不应该那麽差,多半是由於对玫瑰有前所未有的入迷,所以才会脑筋迟钝起来的。 他尽一切可能使自己早离开,他不敢面对老院长请假,索性来了个不告而别——原振侠本来不是那麽不负责任的人,可是当他发觉,太多人不能体会别人的苦衷,坚持要以自己的意见为意见时,他也只好任性一番,以免太委屈了自己。 在飞机上,原振侠又把小郭拿来的调查所得的资料,好好看了一遍——一件本来和他关系不大的事,现在变得大有关系了。 一百多个人,乘搭一艘性能良好(调查所得的资料),装有两副引擎,时速可达二十海里。又装有三支桅杆,有足够二十天航行所需的饮水和食物的船,三年之前离开港口,之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!事情本身当然神秘,不过原振侠也强烈感到,这种神秘,是出於一个完善计划的安排。 首先,这批人在离开他们原来居住地的时候,都怀有建立一个乐园的理想。 要建立一个乐园。不论这个乐园采用甚麽方式存在。总不能建立在虚无的基础上,口头说说就算,总要有一个确实的地点的。 所以,就可以假设,这批人早就有了一个目的地,只不过由於他们十分善於保守秘密,所以才没有人知道。可是摊开地图,也可以看得出来,既然自世界各地,先集中到了印尼,再到了纽西兰。那就不会向再转口向北,向南、向西的可能性也不大,最可能就是继续向南去——南极大陆是未开发的神秘地带,幅员广大,别说一百多人,一万多人要隐藏其中,也轻而易举的! 原振侠作出了设想,但也列出疑点∶未有大量运载御寒物资的纪录,是不是到南极去了,也就只是一种设想,不是确定的事实。 原振侠排除了船已遇到意外的可能。因为即使是在南冰洋的范围内,一艘船如果遇了险,也一定会为世人所知,不会如此无声无息。 最大的可能是,船已到了一个秘密的目的地,那批人正埋头在建立他们的乐园,与世隔绝。所以才出现了三年不通音讯的情形。 秘密目的地在甚麽地方?二十日的航程范圈之内,通常,若食物和饮水都准备得充分,那就可以把范圈缩小到十五日的航程之内了。 原振侠一想到这里,不禁皱了皱眉。因为他知道,这时他想到的一切,小郭事务所中的那三个调查员、玫瑰,也必然想到过。 看来,事情并不复杂,但何以他们的调查,会一点结果也没有,玫瑰还要向他求助? 看来其中还有不可解释之处,不会如设想的那样简单。他在作了几个设想之後,又开始研究那些人的名单,那些人,虽说有相当多是孤儿,但既然在工作上有了成就,也出了名,多少总有社会关系,难道个个都三年没有音讯而没有人理会?如果真是这样,人际关系未免太冷漠了,可是想一想,就算是好朋友,分开之後,若是三年没有消息,谁又会劳师动众去调查?看来也只有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会关心了。 原振侠不禁又想到,自己若是忽然三年不知下落,谁会出尽全力来寻找自己?他竟然有点不能肯定,所以不免感叹一番。 七、玫瑰追查父母的下落 原振侠的旅程,说远不远,说近不近,当他步出英弗加吉建筑简单但线条十分优美的机场时,看到的是十分宽阔的空地,和呼吸到南半球十分清新的空气,他找了一辆车,直赴酒店。 他在接待的柜台上,才一报了姓名,那一头金发的女职员就道∶「原来你是玫瑰小姐的贵宾,请上去——」原振侠迟疑了一下,女职员就笑∶「顶楼的贵宾房有四间宽大的客房,你当然不会要求别的房间了?」 原振侠也笑∶「当然不!」 顶楼的贵宾房间,甚至有专用的升降机,升降机门一打开,就是宽大的客厅。 原振侠看到,在正中的那尊仿制的大理石爱神雕像旁,玫瑰看来十分闲适地站著。 原振侠一出现,她那黑如星星一样的眼光,就落在他的身上。 那种眼神,原振侠再熟悉也没有了,可是那一双深邃如海、蕴藏著那样迷人光采的眼睛,原振侠却又是那麽陌生! 他们两人互望著,提行李进来的侍者,在接过了打赏之後,已知趣地退进了电梯。 原振侠缓缓吸了一口气,慢慢向前走著,在那一刻,他心中充满了迥肠荡气的浪漫,他已在盘算,当接近她的时候,应该如何去吻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樱唇,是由浅而深呢?还是一上来就炽热得令人窒息? 可是,当两人的距离渐渐移近时,原振侠却感到了迷惘。他们一直互相对视著,当视线才一接触时,原振侠绝对可以肯定,那眼神他再熟悉也没有了。可是,越是接近,熟悉的程度却渐次递减,等到而对面的时候。原振侠竟然感到,她的眼神陌生多於熟悉! 他有点不知所措,本来,他打算玫瑰会热烈地向他投怀送抱,就算不然(玫瑰一直维持著同一姿势站著,那姿势看来自然优美之极,但原振侠宁愿她毫无仪态地向他飞扑过来),原振侠也可以一把把她拉进怀中,紧紧地拥抱著她。 可是此际,原振侠不但心中迷惘,连动作也不知所措,他迟迟疑疑扬起手来,玫瑰眼神中的那种陌生成分,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,以致他又不知怎麽地把手放了下来。 玫瑰半开的嘴,线条诱人的唇,都使原振侠想深深吻她。可是一和她的眼光接触,原振侠又不禁气馁∶他怎能随便去吻一个陌生女郎呢? 原振侠感到了极度的失落,旅程中所作的种种绮思,到眼前竟然全成了梦想! 他的神情一定极度迷惘——在玫瑰的眸子中,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迷惘的脸容!原振侠无法知迢自己发了多久呆,玫瑰竟一直未曾动过,甚至神情也未曾变过,可是她的眼神却变幻了许多次。可以看得出,她的心绪也在激烈地起伏,想把热情注向原振侠。 可是她的努力显然没有成功,以致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。 两人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声。玫瑰垂下头,原振侠在那一霎间,踏前一步。凭著一时热血冲动。双手一起握住了她的手。 玫瑰的手柔软润滑,对原振侠来说,是从未有过的,对一个陌生女性的肌肤的初度接触。如果玫瑰立时热烈地反握。自然隔阂可以渐渐消解。可是玫瑰却一点反应也没有。只是任由他握著。 对原振侠来说,这比玫瑰立时抽回手去,更加糟糕! (立时抽开手去,是一个陌生女性应有的反应,男性并不畏惧对陌生女孩的追求,也不怕陌生女人的拒绝——这种拒绝,对男性并没有损失,也不会造成对自尊心的伤害。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。)(而一点反应也没有,那是一种冷淡。)(男性甚至也不怕冷淡,可是却怕极了应该有热情,而结果却期待落空的冷淡。)(原振侠期待著热情,可是热情不再,他得到的竟然是冷淡!)那使得原振侠在刹那间,如同身处冰窖一样,他连忙缩回手,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,他的口唇发著抖,一时之间,竟然发不出声音来。只好用他傍徨无依的眼神望向玫瑰。 玫瑰望了他一眼,又立即低下头去,缓缓地摇著头,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急速颤动。然後,就是她竭力装出来的平静的声音∶「我┅┅请原谅,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了甚麽,也许是我终究多少都有点不同了。也或许是我想把过去的一切全都隔绝┅┅」 她讲到这里,抬起头来,现出了一片惘然,那种惘然,简直令人心醉,原振侠忙双手乱摇∶「不要紧,不必道歉,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好了——」玫瑰又叹了一声∶「你能完全不把过去放在心上?」 原振侠一字一顿∶「如果你要我那样,我可以做得到,虽然很难,可是我可以做得到。 不错,我一直在想著以前的事┅┅那是我不对,玫瑰,你对我来说,应该是完全陌生的玫瑰!请问你究竟有甚麽要我帮忙的?我可以随时听命——」原振侠一口气地说著,玫瑰的神情时而激动,时而伤感,在她美丽的俏脸上出现的任何神情。都足以令人心醉。 等到他说完。玫瑰才苦笑∶「是我不好,实在太苛求了,而且,我还给了你一卷那样的录音带——」原振侠心头苦笑,可是表面上看来。他十分潇洒地扬了扬眉∶「没有甚麽,美女生来一直走有著各种各样的特权。」 玫瑰作了一个手势。拉著原振侠一起来到了酒柜前,原振侠提起一瓶酒来,就喝了一大口∶「要我不谈及你的过去容易,要我不想就很难┅┅而更难的是,你自己能够不想吗?」 玫瑰的神情有点惨戚,她回答得极快,而且十分肯定∶「不能!」 原振侠摊手,做了一个「那怎麽办」的手势。 玫瑰发了一会愣,当她发愣的时候,竟然有稚气的可爱,她迟疑地说∶「事实上,我这时在做的事,也和我的过去有关┅┅我的心情十分矛盾┅┅」 原振侠乘机靠过去∶「又何必那麽执著,就让过去留点影子。有何不可?」 玫瑰妙目流盼,向原振侠望了片刻∶「我不要,过去的事,带给我太多的惨痛——」她虽然这样说,可是又出乎原振侠意料之外地问∶「记得我们┅┅第一次┅┅的情形?」 她的声音之中,有怀念,有留恋,甜腻得化不开,单是这一句话,已听得原振侠像是不是站在地上,而是浮在云端一样。 他张大了口,甚至发不出声音来,只是点著头,心绪极乱,一时之间,全然不知道她提出了这个问题来,究竟是甚麽意思。而当日做为女特工人员的海棠。自动献身的情景,却又历历在目,把他逗得舌乾唇焦,一张口,像是从口里要喷出火来一样。 可是,接下来,玫瑰所说的话,却又如同向他当头淋了一桶冷水,也使他明白了玫瑰心情上的矛盾处,和她此际的心态。 玫瑰先是叹了一声∶「那次┅┅我每次在事後回想,又有甜蜜,又有痛苦。我那时是人形工具,从小我就接受严格的训练,为了完成任务,在必要时,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,那次,我┅┅当然不是不喜欢你,可是也┅┅为了要完成任务——」原振侠呻吟了一声∶「只是为了利用我?」 玫瑰仰起头来,在她迷惘的神情中,双眼之中,隐隐有泪花流转∶「有那麽一点,只要有一点,我就无法自已原谅自己,我之所以不顾一切要摆脱组织,主要原因,也在於此┅┅我┅┅不要做一个向你自动献身的女特工。我要被你真正爱,和世上所有相爱的男女一样!」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玫瑰的这种心理,自然可以谅解,他伸手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一下,没有说甚麽。但是他的动作,也足以传达他心中的谅解了! 他隔了一会,才道∶「既然你努力要把过去一切全都忘记,又何必再进行甚麽?」 玫瑰走了几步,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,原振侠在她身边坐下,视线不离她的俏脸。 这时,原振侠的心境平静了下来,他知道自己这几天来的绮思,和玫瑰实际的心境相去太远,自然也不再去想它。 这一来,反倒更能在平平静静之中,欣赏玫瑰的美丽,而这种美丽,又实在能令人心矿神怡! 玫瑰对原振侠的注视,略有羞意,她微微偏著头∶「我在爱神的帮助下,消除电脑中有关我的一切资料时,向爱神提了一个要求!」 原振侠扬了扬眉,他未曾想到海棠的叙述,会从那麽早开始。而这样的开始,一下子就吸引了原振侠的注意力。 原振侠本来想抢先告诉她,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异经历,但竟然没有机会——这时,他只是道∶「啊,那是甚麽时候发生的事?你突然失踪,几个朋友都表示了极度的关心——」 玫瑰侧著头∶「是吗?哪些朋友?」 原振侠道∶「先是黄绢向我提起。当然也包括了我在内,不过┅┅大都以为你在进行甚麽秘密任务。再也想不到事情如此特异——」玫瑰抿著嘴,想了一会,才道∶「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——从南中国海回去,不久之後。我又独赴海上,求见爱神。」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∶「你向爱神提了甚麽要求?」 玫瑰声调缓慢∶「让我知道我自己在电脑中的全部资料——我这样要求,目的只有一个。我┅┅组织上告诉我,我是一个孤儿,自小就被组织收留接受训练,可是我却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,每一个人都有父母。我也不应该例外!」 原振侠听到这里,喃喃地道∶「也不一定人人皆有父母,就有些人是医院实验室中制造出来的。」 致瑰表示了不同意见∶「只能说」身体「是制造出来的,」人「不是——」原振侠没有争甚麽,他自然明白玫瑰口中「人」和「身体」的分别。 他望著玫瑰∶「结果是——」玫瑰点头∶「我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,可是,一调查,他们表面上是」自杀「,但实际上,却在一种十分神秘的情形下失踪了——」原振侠听到这里,脑际如同闪电划过一般,陡然一亮,他霍地站了起来,玫瑰究竟在追查甚麽。为甚麽会在这里,为甚麽她也在调查那一批人的失踪,一下子,他完全明白了! 玫瑰的父母。就在那一大批失踪者之中! 原振侠甚至已明白她的父母是哪两个人!当然就是那两个中国人。一个是出名的画家,另一个是出色的舞蹈家——就是那一对! 刹那之间,原振侠觉得自己思绪紊乱。那一对男女全是出色的艺术家,难怪原振侠一直觉得他们的女儿,有著浓厚的艺术家气质。 可是,眼前的事实又矛盾得很——他们的女儿是海棠,而不是如今的玫瑰。 如今玫瑰的身体,和当初在母体中孕育成功的海棠,一点关系也没有!而且,海棠多半是一离开母体,就被组织带走,那就连她的思想、得自後天的智慧,也和她父母全然无关了! 可是,如今看她的情形,她对父母的思念,却真诚而又深刻,这或许是人性亲情天性的流露? 原振侠的疑惑和迷惘都显示在脸上。玫瑰指著她自己∶「我,始终是我父母的孩子。尤其我通过那样特异的方式k得了一个身体之後,在心理上更需要有父母——那和一般孤儿在心理上渴望有亲人的心态一样——」原振侠点头∶「我明白。尤其你父母都是那麽出色的艺术家——」玫瑰震动了一下,紧抿著嘴∶「你┅┅像是知道了不少?」 原振侠摇头∶「知道得极少,刚才听你道出了两个人的姓名。才豁然贯通,他们当然没有死,在雅加达,有他们出现过的确切纪录。」 \奇\玫瑰的双颊微微发红。 \书\玫瑰的神情相当兴奋∶「你也恰好在做对这批人的调查工作,那对你说来。就简单得多了,你认为┅┅他们到哪里去了?」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∶「不知道——但在离开这里之後,应该继续向南,直到南极。」 玫瑰道∶「只是有这个可能,或许,为了掩人耳目,反倒从这里再向北走——」原振侠摊手∶「如果这样假设,他们可以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。」 玫瑰的声音听来低沉∶「也有可能,根本已不在地球上了——」原振侠呆了一呆,他作过种种设想,可是从来也未曾想到过,那一批怀著理想,要建立一个乐园的人,已经离开了地球。 但这个假设,也大有可能,若是地球上不可能有一处地方由得他们去发展。而他们又有意辽离地球上的一切纷争的话。离开地球是最好的办法——当然。这个假设若是成立。连带又产生了许多问题。一定有某种力量在帮助他们离开地球,那种力量,是来自地球本身,还是来自外星? 越想下去,疑问越多,原振侠苦笑∶「你查到的资料,包括了一些甚麽?」 玫瑰神情黯然∶「包括了一部由我父母合记的日记,其中有许多宝贵之极的记载——」 原振峡表示惊讶。玫瑰也不由自主大有紧张的神情∶「日记存放在他们的一个生死之交那里,他们知道我活著。但不知道我用甚麽样的形式存在,他们希望有朝一日。我会知道自已的父母是谁,就会去打探他们的一切,我的打探,一定会引起他们至交的注意,就会主动来和我接触——」她讲到这里,顿了一顿。才道∶「我们的接触,经过了曲曲折折、反反覆覆对对方的怀疑之後才确定,我这才得到了这部日记。」 原振侠沈声道∶「恭喜你!」 玫瑰叹了一声∶「日记中。详细记载著母亲在医院一生下我,就得到我已夭折的噩耗,可是她却不相信P尽一切方法追查。才查到了我由於十全十美的健康,所以一生下来,就被组织看中,带走了。」父母从此对人间大失所望,这才种下了这次——他们要去参加建立一个理想乐园的愿望,一切全有连锁关系。「原振侠在这个时候。把他知道的李文和淑芬的情形,简略说了一遍。玫瑰用心听著∶「大致情形差不多,从他们收到了一封信起,一切都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,一直到时机成熟,好像他们离开国境,也有一股力量在帮助他们,他们失踪後不久,由於他们十分著名,不能长久不露面,而神秘失踪又不好交代,所以就说他们自杀——自杀被视为一种严重的事故行为,可以掩饰他们的神秘消失。」 原振侠问∶「你一看了这本日记。就开始追查?」 玫瑰点头∶「日记中曾提及他们的计画,也提及在印尼雅加达会有一次聚会。追查到了雅加达,恰好遇上了两个调查员,再追寻到这里,可是到了这里,一切线索全断了!」 原振侠皱著眉,望著玫瑰交叉互握著的水葱似的手指,那表示她内心的焦灼,原振侠叹了一声∶「你寻找的目的是甚麽?」 玫瑰胸脯起伏∶「看一看自己的父母!」 原振侠苦笑∶「我了解你特别渴望见到父母的心情,可是,那┅┅实际上,一点用也没有。」 玫瑰长叹一声,她倒仍然使用本来的称呼∶「原,你这人,甚麽叫有用没有用?这是我心中渴望要做到的一件事,能做得到,就有用!」 原振侠盯著她∶「我的意思是,这件事进行起来十分困难,你虽然有得是时间,何不在适当时刻知难而退,去做另外更有意义的事?」 玫瑰轻咬下唇。缓缓摇头∶「我感到,在整件事中,那批人都满怀理想,有一种狂热,而那种狂热的想法,却是由外来的力量煽动起来的。原。你应该知道,那不是一个好现象。」 原振侠也曾想到这一点∶「你的意思是,这一批人,可能被人利用了?」 玫瑰一扬眉∶「或许是我切身的经历,我对於一切要严格保守秘密,行动唯恐外人所知,又有著种种严格规定的组织。有极度的敏感和反感。我坚信一切正大光明的事,就绝无见不得人之处,也绝对不必要掩掩遮遮。更没有必要参加了就不能退出,李文医生的意见很对,他来找你商量时,你就应该给他确切的忠告!」 原振侠不禁苦笑,玫瑰这一番话无可辩驳。他当时虽然想到过,可是未曾将事情想得那麽严重! 可是,经玫瑰一说,他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袭上心头! 原振侠在和小郭商讨这件事的时侯,也曾想及过邪教组织的可能性,种种严格的限制A煽动起人心中蕴藏著的狂热情褚等等,这一切,本来都是邪教组织者惯用的手法。 玫瑰吸了一口气∶「你明白了?如果我父母这时,正处在一个想离开而不能离开的环境之中,那处境就比以前更糟!我┅┅或许是在丑恶的环境中太久了,对於越是动听的言词和计画,越是不信任——」原振侠表示同意∶「好的事物,不必鼓吹。」 玫瑰道∶「所以,我才要查出他们真正的下落来,要知道,究竟他门的处境怎样,如果他们很好,根本不需要帮助,自然最好,如果需要,那我就要尽一切力量,帮助他们,也帮助其他的人!」 原振侠向布置豪华的厅堂看了一下∶「你的力量,包括了——」玫瑰向他一指∶「包括了你,自然也包括了本来属於组织的一笔海外活动经费。对特工组织来说不算甚麽,但对个人来说,却极其庞大,这笔经费,从组织的电脑中消失。到了我银行户头之中——」原振侠睁大了眼,心想,这是人类生活依靠电脑的後遗症——只要有能力控制电脑的活动,就可以做任何事! 原振侠点头∶「好,我们就一起来追查这件事——」他说到这里,故意顿了顿,斟了两杯酒,一杯给玫瑰∶「先喝酒。免得太吃惊,在你的身上发生巨大变化时,也有同样的变化发生在我的身上。」 玫瑰睁大了眼睛,一副惊疑莫名的神情,但是她还是喝下了酒。 於是。原振侠就开始讲幽灵星座,讲黑纱,讲黑暗天使,讲年轻人和奥丽卡公主,虽然他讲得十分简略,但是那一切经过,是一个长长的故事,而且又曲折又惊险,听得玫瑰目定口呆。 等到原振侠的叙述告一段落,恰好夕阳西下,漫天的晚霞,自落地窗口映射了进来,映得原振侠和玫瑰两人。身上都像是抹上了一层金光。 原振侠最後问∶「看看,我有甚麽不同?」 玫瑰自然而然伸出手来,在陈振侠的脸上轻轻抚摸著。 「奶还是你┅┅不过你已经成了幽灵星座创造的奇迹了——」原振侠忙道∶「你也一样是一个奇迹,你身体转换的过程——」玫瑰低下头,想了一会。 「几乎没有过程,就像这样,闭上眼睛——」她说到这里,真的闭上了眼睛∶「然後,又张开来,一切都完成了——」她又张开了眼来∶「我看到了我原来的身体,在我的对面,只是一个身体,一个没有生命的身体,而我的生命,进入了新的身体之中。」 原振侠的声音听来急促∶「在勒曼医院中进行?」 玫瑰点头∶「和你们的情形差不多,由爱神通过控制电脑运作系统来进行。」 原振侠激动起来∶「我和你都经过生命中那麽奇妙的历程,我们——我们——」他徒然捉住了玫瑰的手,用力一拉┅把她拉到了怀中,玫瑰并没有反抗,可是她却有著极度的冷淡,那种神态,使得原振侠的热情,一下子冷却,他有点沮丧地用力挥了一下手,玫瑰望向他,叹了一声∶「我以为你一定会了解我的心情的——」原振侠点头∶「我的确了解,像刚才的情形……在你没有正常的反应之前。不会再有——」玫瑰抗议∶「我刚才的反应,就是正常的反应——奶不能——也无权把我的过去和现在老联在一起——」玫瑰说得十分坚决,而且她在那样说的时候,那种认真的神态也可爱之极! 原振侠看得有点痴,一面连连点头。一面伸手拈起她的手来,在她的指尖上轻吻了一下∶「遵命——」玫瑰甜甜她笑了起来,她的笑容,更看得原振侠有点失魂落魄。 玫瑰忽然俏皮地眨了眨眼∶「心理学家分析女性的心理,都说女性的独占性极强——」 原振侠摊了摊手∶「女性的这种心理,是人类感情上一切烦恼的根源——」玫瑰秀眉略扬∶「人类感情之中,如果没有了烦恼,还有甚麽意思?」 原振侠不说话。慢慢思索,咀嚼著玫瑰的那句话,觉得回味无穷。过了好一会,他才叹了声∶「说得也是!」 然後,又是一个短暂时间的沈默,在这段时间中,原振侠更明白了玫瑰这时的心意,所以,他也变得自然得多,也感到自己过去几天来,以为玫瑰必然会像以前的海棠那样,奇Qīsūu.сom书是十分可笑的想法。当短暂沈默过後,他们又互望了一眼。 互相都在对方的眼神之中,得到了新的谅解,而这种谅解,令他们心中都觉得十分自然。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,像是下了决心,把几天来的绮思全都抛开,可是眼前的玫瑰。 又是美丽得如此令人窒息,所以,他的行动看来如同一个少年人,玫瑰抿著嘴浅笑! 原振侠又有点不克自制,可是他没有再说甚麽,只是道∶「有地图?」 玫瑰立时点头,走开了几步,取过了一轴地图来,打开,那是纽西兰南部的地图,地图相当大,所以必须铺在地上,他们并肩站著,低头看。 原振侠指著地图∶「船从这里出发,向南驶。必须驶过福沃海峡,才能出海。」 玫瑰点头∶「是,我研究过了,福沃海峡的宽度是三十二公里,海域中有许多牡蛎养殖场,是极多船苹来往的海域,他们乘坐的船苹,并没有在海峡中被人目击,实在有点不可思议。」 原振侠道∶「来往的船苹太多了,倒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。」 玫瑰侧著头,又表示进一步的意见∶「海峡的对岸,是史杜德岛。」 地图上看得很清楚——纽西兰由三个大鸟组成∶比岛、南岛、史杜德岛。 史杜德岛最小,也最不重要,在一千八百平方公里的面积上,居民不足一千人。全岛都是火山、森林。 原振侠盯著地图,心中一动,在这样不为人注意的小岛上,若是要建立一个「乐园」,倒是十分理想的地点——他一想到这一点,立时向玫瑰望去,玫瑰摇著头∶「那三个调查员也想到过了。他们租了一架直升机。在岛上空盘旋了三周。也访问了很多居住在岛上的人,都说没有发现。」 原振侠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∶「我比较相信自己亲自的调查——」玫瑰再无异议∶「好,我立刻去安排直升机——」原振侠提醒∶「小型的比较好,随时可以降落、起飞,燃料必须充分。」 玫瑰走了开去,在一架电话前,拿起电话来,低声讲著话,原振侠仍然盯著地图看。看起来。史杜德岛的形状有点像一个问号。原振侠的心中,也充满了问号∶这一批人,包括了李文医生和他的新婚妻子,包括了玫瑰的父母在内,是不是就在这个岛上? 一千八百平方公里,说大不大。说小也不小,很可能在寻幽探秘之後,发现一些人所未知的秘密! 原振侠也想到,所有的探索。必然和玫瑰一起进行时,心头更有一股异样的滋味。 他曾和海棠一起探索过可怕而神秘之极的「鬼界」的秘密,现在海棠已经彻底改变,这一次共同探索,是不是会和上次对鬼界的探索一样? 原振侠总感到思想不能集中,而当玫瑰向他走来,他鼻端又沁入一股淡淡幽香的时候,他更是心神不定。玫瑰道∶「都准备好了,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。」 原振侠一抬头,这才留意到天色早已黑下来了——他吸了一口气∶「能请你一起晚餐吗?」[奇 书 网:www.q i s h u 9 9 . c o m] 玫瑰垂下眼脸,十分愉快地点了点头。 八、豪特先生遇上了怪事 当玫瑰略经正式的装扮,原振侠挽著她走进酒店的餐厅时,所有看到他们的人,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原来在做的所有动作——在说话的住了口,在走动的站定了身于,视线全集中在他们的身上。倒也不单是有美丽的玫瑰,也有俊俏的原振侠。 英弗加吉全市人口不超过十万人,一对耀目的东方男女在这里,不到十小时,已经传遍全城了。 晚餐十分丰富,当他们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,酒店经理走过来∶「习惯上,我们晚饭之後。有小小的聚会。闲谈一番,本酒店送出美酒,请两位赏光参加。」 原振侠和玫瑰欣然答应,又手挽著手进入了酒店的客厅中,已有十来个人在,看到他们,都像老朋友一样亲切地招呼。 小郭手下的那三个调查员也在,原振侠和他们一一握手。 其中一个调查员悄悄指住一个人∶「这位先生才说了一件怪事,很值得注意。」 原振侠向被指的那个人看去。那人虽然衣著整齐,可是肤色黯黑。十分粗旷,身型壮大,留著一圈子,看来十分有精神,他看来正在叙述著甚麽,被原振侠和玫瑰进来打断了话头。 原振侠和玫瑰向他道歉地笑了一笑,那人向他们走来,伸出粗大的手,和原振侠握著,向玫瑰弯身行礼,自我介绍∶「我叫蒙特,经营一个相当规模的牡蛎养殖场。」 在海峡中有许多牡蛎养殖场,所以在这里遇上一个牡蛎养殖者,自然也不足为奇。 原振侠道∶「阁下好像正在讲述一个故事?请继续说下去——」原振侠一面说,一面吩咐侍者几句,和玫瑰一起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。那个牡蛎养殖人喝了一大口酒。 「刚才我说到哪里了?」 有一个人提醒他∶「你说到,最近你在收获牡蛎时,在海中捞起了一件怪东西——」豪特用力一挥手∶「对了!我必须把经过情形说得详细一些,才比较容易明白。发现那东西的经过有点┅┅怪异,不合常理——」他个子虽然大,看来很粗,可是听他这时讲话的情形,却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,他在那样说了之後,顿了一顿,望向众人,用眼色徵询著众人的意见。 众人自然没有甚麽异议,只有一个年轻人说了一句∶「请尽量简单一些。」 豪特先生笑了一笑∶「养殖牡蛎,要用很多木架子——」养殖牡蛎的程序,不算是很复杂。而且人工养殖牡蛎的历史,可以上溯到几百年前,所以早已探索出一套养殖的方法。 牡蛎在天然的环境中,附在岩石上生活,一苹牡蛎,从它一开始附在一个物体之上起,就不断分泌出石灰质来加厚它的外壳,终其一生。不再移动分毫。它的两片外壳、能开合的是其中一片,另一片固定在海水中的物体上,有时候,会有几百苹牡蛎一起连结在一起,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串。蔚为奇观。 牡蛎是十分可口的食物,世界各地海域皆有生产,可以生吃,也可以经过烹调,在很多场合,生蚝(牡蛎)都是席上的佳肴,他们刚才的晚餐之中,就有至少三种以上牡蛎佳肴。 人工养殖,要先制成许多大的木架子,沉进海水中去,算准了距离——距离太近,海水流量少,牡蛎会死亡或生长不良,距离太远,管理不便,造成成本的增加。 木架子大多数是长方形的,约有两人高(三公尺),一公尺半宽。分成许多小格,便利牡蛎的幼虫附生上去,一般来说,如果一切情形良好,两年之後,牡蛎就成长到可以收获的程度了。 豪特先生说的那件事,发生在一个月之前——这时间相当重要。一个月之前开始收获,也就是说,木架子沉下去之後,两年未曾动过,一直到一个月前,才由收获的船苹。用简单的起重机,将木架子吊起来,移向甲板,再用专门工具,将附生在木架上的成熟牡蛎,成块地敲下来。 把牡蛎自木架于上敲下来这个工作,有一定的危险性,一来,由於牡蛎十分重,若是不小心,被落下来的土团般连在一起的牡蛎砸上一下,那一定会受伤。 二来。它的外壳,有的地方十分锋锐,一不小心,就会被割得皮开肉绽。 所以,在进行这道程序的时候,大家都很小心。就算平日酗酒的人,也尽可能不喝酒。 以免喝醉了误事。身为养殖场主人的豪特先生,也经常亲自在船上监工,船上设备相当齐全,收获的产品,品质最好的,自然作为新鲜食品,以最快的速度转运出去,品质稍次的,就在船上再加工,装入瓶子或罐头之中。总之,一开始收获,就人人十分忙碌而紧张。 那一天下午。收获船正如常在工作,起重机手忽然发出了怪叫声,从起重机操纵舱中探头出来,指著吊轮上的钢索大叫。 豪特先生恰好在船上,和几个工人一起向钢索看去。他们的工作经验都十分丰富,一看就看出了起重机手为甚麽要大叫的原因。 原来,起重机的钢索,已有六分之一崩裂了,而且,由於起重轮子还在转动,也就是说,钢索还在拉著木架子向上升。所以。仍有小股的钢索发出清脆的断裂声,正在一根根断裂,转眼之间,钢索已断了一半。 这种情形,只说明一点——吊在起重机下的物体太重了,重到钢索不能负荷的程度! 出现这种情形,实在绝不寻常。一般来说,一个木架,连同成熟的,附生在木架上的大量牡蛎,重量约在三吨左右,不会相差太远。 豪特清楚知道,起重机的功效,和其钢索所能负载的重量,超过五吨。 若不是那个木架重量超过五吨,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形!当然,也有可能是,钢索使用日久,产生了金属疲劳。那也有可能崩断。 总之,一出现这样的情形。作业非停止不可。这时,吊在钢索下的木架,大约已有三分之一露出了海而。上面自然生满了牡蛎,看来并没有异样之处。 豪特先生经验丰富,他连忙奔向起重机手,要起重机手把已吊起的木架。再缓缓放进海水中。因为有海水的浮力在。还会出现这种情形,那说明绝无可能把整个木架吊出海面。起重机手在把木架子放回海面之後,钢索已断得只剩下五分之一了。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,自然只好暂时停工,等到换上了新的钢索——豪特有了准备,新钢索比原来的粗了一倍,作业重新开始,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。 一夜之间,有一架子牡蛎特别沉重的消息早已传了开去,当晚在海边的酒吧中,人人都在讨论为甚麽会有这种异常的情形出现,当然。人们在喝了酒之後。想像力不免丰富,也作了各种各样的假设。 蒙特自己也和几个朋友猜测了好久——增加重量,一定是有东西,而附在木架上的东西,除了牡蛎之外,很难有别的,所以。他的估计是,那一定是有大量牡蛎连结在一起的缘故。 那是很令人高兴的事——一架子的产量,可能会增加两、三倍! 第二天上午,又开始作业,很多小船驶近来围观,豪特先生指挥著,老大的铁钩,钩上了木架子上的铁环,铁钩是连结在钢索上的,豪特扬起的手向下一沉,起重机就开始操作。 钢索拉得极紧,起重机的架子由於负重太过,在轧轧作响,像是随时会倒下来,这更令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。 木架子渐渐露出海面来,露到了三分之一时,起重机的声响更甚,等到露出了一半的时候,起重机手连连摇头——木架子露出海面越多,海水的浮力就相对减少,起重机的负荷就加重。 照如今这样的情形看来,起重机无法把整个木架子全吊起来;它的重量,超过了估计。 四周围看热闹的人,也知道了情形,他们大声呐喊作为鼓励,蒙特先生犹豫了一下,向起重机手示意,继续操作。 木架子一公分一公分地露出海面,看来,除了附满了牡蛎之外,也没有甚麽异样。 而就在木架子约有三分之二露出海面时,变故又发生了!只听得「哗啦」一声巨响,整个木架子断裂了开来,未曾露出海面的三分之一,自然立即又沉进了海中。而已被吊起来的三分之二,由於重垒突然减轻,向上陡然扬了一扬,不少附在木架上的牡蛎四下飞溅,威力之大,被打中的人都受了伤,有两个眉骨都被打碎,大船上混乱不说,看热闹的人,也是好一阵乱,一时之间,忙於救人,等到乱过了,才想起变故的原因,自然是由於沉进了海中的那一部分实在太重,令木架子断裂之故。如果不是极沉重的物件,不会如此。 牡蛎的木架子。由於计算过附生物的重量,都用十分粗实的木材做成,就算在海水中浸泡多年,腐烂了一部分,还是十分结实的,居然会齐中断裂,这在牡蛎养殖史上,前所未有。 所以,当晚。沿海的酒吧中,话题都集中在猜测那木架的下半部。究竟连结著甚麽东西,何以会如此沉重这一点上。 有的人甚至异想天开∶「可能是传说中的金牡蛎——它的壳,是纯金!几千个纯金壳,就可能有几十吨重!」 那自然是异想天开,可是那木架子的下半部分,重量至少超过十吨,那应该是没有疑问的事! 究竟是甚麽东西那麽重? 豪特先生说故事的能力相当强,讲到这里,他停了下来,喝著酒。 客厅中起了一阵交谈声,自然。听的人也都在猜,究竟是甚麽东西会那麽重。 蒙特喝著酒,向原振侠和玫瑰望来∶「东方人对神秘的事物有独特的见解,两位有甚麽意见?」 原振侠也呷了一口酒∶「可以有许多意见。」 豪特先生眯著眼笑∶「试举其一——」原振侠也笑∶「牡蛎的外壳有十分强的附著力,若是在生长的过程中,有一部分恰好黏附在海底的一块大岩石上,那麽,这块大岩石,就和木架子连结起来了——」他讲到这里,有人同意∶「对,大岩石可以是任何重垒,十吨、二十吨,或者更重——」原振侠的话也引发了众人的想像,又有人道∶「甚至可以是一艘沉船——」大家七嘴八舌,说了许多样可能在海中被牡蛎壳连结起来的东西,玫瑰在这时候发出了一下轻笑声——即便是轻轻一笑,也有令全场都陡然静下来的魔力,所有的视线,都集中在她的身上。 玫瑰带著笑容∶「我们何必瞎猜∶不管是甚麽东西,一定早已捞起来了,请蒙特先生告诉我们就是。」 她这样一说,大家又全向豪特望了过去,蒙特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,他并不说那东西已捞起来了,反倒现出相当犹豫的神情来。 这令众人感到十分奇怪! 因为不论那是甚麽,事隔一个月。不可能只是猜测,一定早已捞起来了,不然。那就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曲折! 有人性子急,叫著∶「怎麽啦,难道还没有打捞起来?」 豪特那个人的话,又引得几个人一起点头,显然他们也记起曾在报上看过那则新闻。才一个多月之前的事。只要记性不是太坏,都会记得。 原振侠也望向豪特,可是豪特的话却又出人意表∶「不错。卓克失踪了,可是他不是在潜水行动中失踪的。」 各人又「啊」地一声,表示惊讶,原振侠和玫瑰互望一眼,玫瑰低声道∶「真有意思,一波三折!」 豪特的酒量看来很好,他又喝乾了一杯酒。 然後,吸了一口气∶「我迟了六、七分钟,向前游去,游出了一百多公尺,海底沙上的痕迹已消失了!」 原振侠举了举手∶「沙上痕迹消失,是由於沙粒的移动,还是重物突然上升?」 豪特点头,像是在说原振侠这个问题,十分中肯∶「我回头看,身後也没有了痕迹。所以可以肯定,是由於沙粒的移动而消失的。」 沙上的痕迹消失,就无法肯定重物被人拖向何方,豪特只好假定还是笔直向前,他又保持方向不变,再向前游出了一百多公尺,可是不但甚麽都没有发现,连卓克也没有追上。 这就有点很不寻常,通常,潜水人不会在海底游出那麽远,就算有需要,也一定会和同伴保持联络,因为海底有著各种各样不可测的危机,单独行动,在安全上会大打折扣。 所以,豪特不再向前游,折了回来,当他往回游了六十公尺左右时,就著到了卓克自他的右手边迅速游了过来,卓克不但游得快,而且,大量的气泡不断上升,这证明他的呼吸十分急促。 一个有经验的潜水员,绝少在海中会激动得呼吸急促的,除非是有甚麽事令他吃惊了。 卓克似乎没有发现豪特,而且,他又像是不辨方向,并不是在游回去的方向上,豪特用力赶了过去,到了他的面前,卓克才停了下来。 豪特相他打了几个手势,一开始,卓克竟然没有反应,豪特只觉得,在目镜之後,卓克的双眼睁得好大(那也有可能是在水中视物,特别放大的缘故),直到豪特推了他一下,卓克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,作了一个要升上水面的手势。 豪特看出卓克的情形有点不对劲,就扶著他,和他一起升上了水面。到了水面上,小艇把他们载回去,豪特浮上来的浮标,也早有人捞了上来,许多人七嘴八舌地问∶「下面是甚麽?那麽重的东西是甚麽?」 豪特忍不住心中的怒意,骂出了一连串的粗话,才道∶「甚麽东西,叫人偷走了——还有甚麽——」有的人还不相信,又去问卓克,卓克闷哼∶「你们不信。可以自己下去看——」事实上,就算当时有人想下去看。几小时之後。也打消了主意。因为大型起重船来到,轻而易举地把那下半截木架子吊了起来,放在甲板上面,有经验的人一看,就可以知道发生了甚麽事。 大家都看得出来。 的确,本来有甚麽东西附在木架上,但已经被弄走了!那东西极重——这一点人人皆知,而下水的豪特和卓克两人,自然没有能力将之弄走,事情就更神秘,大家不但猜那东西是甚麽,又纷纷议论东西是被谁弄走的,但议论了七、八天,不得要领,自然也没有甚麽人再注意了。 一直在注意的人是豪特,那天他和卓克一起升上水面,卓克甚麽话也没有说,上了船就找酒喝,一面喝酒,一面更换潜水衣。换好了衣服,豪特要找他说话时,他已登上一艘小艇上岸去了。 豪特觉得他的行动十分可疑——当时。他还没有想到甚麽。只是觉得可疑,但是他又要处理大型起重船的工作,等到处理完毕,已是黄昏时分,他仍然惦记著卓克,就找到了卓克的家里。 卓克的家是一幢小小的石屋,标准单身汉的住所,凌乱而充满了各种气味的混合,酒气之浓,甚至呛鼻,豪特把卓克从一堆垫子上拉起来三次,都无法令他坐直,卓克已醉得不堪了。 豪特叹了一口气,在冰箱里找到了一罐冰啤酒。打开来喝著。 他打算喝完啤酒就离开,而就在这时,忽然听得卓克叫了起来∶「我没看到,我甚麽也没有看到——」豪特陡然愣了一愣,又看到卓克双手在眼前乱挥乱舞,像是想将眼前的甚麽挥开去。 这种情形,惯於潜水的豪特一看就知道只有两个可能。 潜水人员在海底产生幻象——那是十分可怕的一种情形,往往导致潜水人丧失性命。而一旦潜水人在海底看到了幻象,那等於宣告了这个人潜水生命的结束。 所以,在很多情形下。潜水人都不愿承认自已看到了幻象。 刚才,卓克高叫「甚麽也没有看到」,就可以理解他是看到了幻象,而不肯承认。 但是,能令有经验的潜水人产生幻象的环境,一般来说,要就是潜水人在水中太久,要不就是潜得太深,而卓克当天的潜水,两者都不是。 那就有第二个可能∶他真的在海中看到了什麽。看到的东西或情景,一定十分可怕,使他不敢承认,或者他意识到,看到了那样的东西或情景,会对他有十分不利的後果——例如看到了凶手行凶、贩毒集团正在进行交易之类,都会惹来杀身之祸,但真要是有这种情形,否认又有甚麽用? 豪特想了一想。来到卓克的身边,大声问∶「你在海底看到了甚麽?」 喝醉酒的人,总还保持著一点知觉的,尽管在酒醒之後,他对自己曾做过些甚麽,可能一点记忆也没有,但在当时,都还可以有本能的反应。 豪特大声喝问,卓克陡然震动,双手在身边的垫子上乱抓,头左右乱摆,神情十分恐怖∶「没有!什麽也没有看到——什麽也没有┅┅」 豪特用力摇他,又把半罐冰冷的啤酒淋到了他的头上,再连声喝问。可是他说来说去,就是那一句话,再也没有第二句。 蒙特无可奈何,只好离去。 蒙特在这里,犯了一个错误。 豪特叹了一口气。神情黯然。 原振侠「啊」地一声∶「卓克就此失踪?如果你不离开,守著他。到他酒醒,他玫瑰摇头∶「一样的,一个人要有失踪的理由。怎麽都会失踪。而且。就算他酒醒了,也不会说出他在海中究竟看到了甚麽——」蒙特叹了一声∶「我想也是那样,所以我并不责备自己,第二天中午,我再去看他,他已经不在了。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。」第三天中午,通知了警方,一直找了十天,一点线索也没有,这个人,就像是被他体内的酒精彻底溶化了,甚麽也没有留下——他也不可能到外地去,他的旅行证件,甚麽——都在。「一个年轻人发表意见∶「如果他真的曾在海中看到了甚麽,那麽,他有可能去作进一步的探索。」 豪特点头∶「我也是这样想,不过迟了几天,甚至卓克失踪之後的第四天,我才想到,又曾到那海城中,去作了一次潜水。」 蒙特讲到这里,现出了相当疑惑的神情来。 这证明他那次潜水行动,一定有一点收获,不然,一句「甚麽也没有发现」就可以概括一切了。 原振侠想不到晚餐後的小聚,会听到了一个相当怪异的故事,他不住在想,豪特所说的这件事,是不是和自己要进行的事有关连?看来,似乎甚麽关连也没有,但至少有一点相同∶卓克失踪了,包括李文、淑芳在内的超过一百人,也失踪了,是不是真的有关连? 原振侠向玫瑰望去,玫瑰的神色疑惑,他又望向那三个调查员,三个调查员也同样皱著眉。 有几个人催蒙特说下去。 豪特比划著∶「落水的地点很容易追认。方向也记得,卓克当时在我回程时,由右边出现,所以我落水後依方向游出了一百四十公尺八就转而向左——卓克如果真的在海水中看到了甚麽,就一定是在那个方向看到的。」 蒙特游得并不快,因为他心中起疑。极有可能在海中发现了他全然不知是甚麽的东西,卓克因之而神秘失踪,所以他的心中也十分紧张。 他转向左之後,又游了三十公尺,首先看到∶在海沙之中,半埋著一堆东西,游过去一看,竟是一堆连结在一起的牡蛎! 在这一带海域之中发现牡蛎,应该是十分普通的事,可是豪特一看到,就呆了半饷,觉得事情蹊跷之极——牡蛎是附著在岩石,或别的坚硬的物体上,绝不会在柔软的沙上生长。 而这些牡蛎,却在沙上! 只有一个可能,他们原来不在沙上,是被移到这里来的!豪特的头脑十分灵敏,他立时想到,那沉在海底的半截木架。 假设木架上本来附有重物,而重物被弄走时,当然有许多、被弄下来,当重物被拖走时,连结在重物上的蚝,也可能脱落,这一堆,就是在重物移动过程中脱落的! 豪特也立时想到,当日,卓克比他先循沙上的痕迹游出去六、七分钟,沙上的痕迹消失得十分快,豪特一直向前游,卓克一定来得及在痕迹未曾完全消失时,知道曾向左转!所以,豪特才会没追上他。 这也就是说,现在他游的方向,正是卓克当日游出的方向。 有了这个发现,豪特十分兴奋,继续向前游去,不一会,看到了一大簇海带,海底也不那麽平整。有许多岩石,他游过去,看到有一块十分平整的大岩石——只有半个篮球场那麽大。 海底有岩石,本来也事属平常,可是在那块岩石上,却有著一个圆圈的裂痕,豪特用手去摸了一下,深大约二十公分,宽十公分,奇的是,那圆形,竟然是一个正圆形。 绝对要动用仪器,才能得到这样的正圆,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! 这一道痕迹,很令人生奇。 豪特那时的灯讶,达於顶点。 海底一块大岩石,一定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的,不可能被甚麽人移动过,而且,要在右上弄出那麽正圆的凿痕来,自然也非在海底进行不可。 那是相当艰钜的工程——自然,要进行这样的工程。也不是做不到,可是做了,又有甚麽用处? 蒙特讲到这里,又开始喝酒。 原振侠用听来十分淡然的声音道∶「我知道在大西洋一处海底,有一块大岩石,上面有一幅刻成的画,画的是许多人向魔王呼叫,要求把自己的灵魂出费给魔王,来换取生活时的一切享受。」 原振侠的话,听来有点突如其来,在座的许多人也未必明白,有人向他眨著眼,有人道∶「啊,很好的寓言故事——」只有在原振侠身边的玫瑰陡然震动了一下。原振侠立即向她望来,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现出十分迷惘的神情,但又有著极度的甜蜜。 她和原振侠目光相接,低声问∶「你还记得你说过的那两句话?」 原振侠点头道∶「当然记得——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想起过去的一切了——」玫瑰缓缓摇头∶「我竭力想做一个新的人,一切重新来过,从头开始,但是,过去还是有许多事。是无法从记忆中消除的——」他们两人急速交谈著,自然只有他们才知道,在讲的是甚麽。 (读者诸君其实也可以知道,只要看过原振侠在「魔女」这个故事中的经历的话。)(看过「魔女」这个故事,自然也可以知道魔王收买人类灵魂的事是真的。)<奇 书 网>(原振侠直接参加了这件事,当时的海棠,只是间接接触,在他们的一次相聚中。 曾有几句对话,就是此刻的玫瑰刚才问原振侠的话。)(那两句话是∶「海棠。你才是真正的魔女,被魔法拘禁著。」——那时,海棠是严格培养出来的人形工具。)(原振侠又说∶「如果,用我的鲜血涂遍你的全身,就能令你自魔法中解脱,我一定愿意那麽做!」这是任何女性听了再也不会忘记的话,玫瑰自然记得。)(海棠已不再存在,海棠已从魔法的拘禁中解脱出来,新生的是玫瑰。)(新生的玫瑰,却也不能忘怀原振侠当年的允诺。)(这是甚麽原因,是爱情,这千古以来,控制著人类一切情绪的爱情?)原振侠和玫瑰一直互望著,原振侠又想起当日和海棠亲热的情形,神驰天外,以致豪特叫了他几次。他才「啊」地一声,如梦初醒。 豪特在问∶「海底大石上的刻画?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大圆圈,全然没有别的。也不知有甚麽用途。」 原振侠摊了摊手∶「你没有作进一步的观察?」 豪特点头∶「有——」豪特在满怀疑惑,绕著那块大石游了很久,仍然莫名究竟之後,记住了大石所在的方位,才升上水面。他弄了一艘船,驶到了大石上。独自在海面上过了三天三夜——他这样守候著,有甚麽目的,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,或许他想看看,究竟是谁在海底完成了这项不为人知又十分艰钜的工程。 可是,三日三夜,一无所获,他放弃了。 他的工作十分繁重。牡蛎的收获一直在进行,失了踪的卓克,音讯全无。 一直到收获近尾声时,才又在一个木架的下端。由牡蛎壳连结处,发现了一样不应该在木架上的东西。 发现的经过不算特别,工人在吊起来的木架上敲打著附结在木架上的牡蛎,忽然,有工人发现在跌向甲板上的牡蛎中,有金属的光芒闪耀,他叫了一声,吸引了他人的注意,蒙特恰好也在。 敲开了所有附在上面的牡蛎,显露出来的,发出金属光芒的,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金属板,有两公分厚,二十公分见方,相当重,看来像不锈钢,上面有浅浅篆刻出来的一个标。 那标十分明显,是一苹人手,握著一件东西,那东西却不知是甚麽。 这个发现,不能说太奇妙,因为一块金属板,如果在若干时日之前沉进海中,停在木架上,在牡蛎的生长过程中,被蚝壳连结起来,事情就很简单。 可是豪特得到了这块金属板之後,想弄清楚上而刻著的标是甚麽意思,是属於甚麽人或是甚麽船苹上的,却一直没结果。 这块金属板,也多少有了一点神秘的意味。估计它沉在海中的时间,大约是两年到三年,这一点是根据牡蛎生长的过程估计出来的。 豪特说到这里,从上衣袋中取出一个信封,从信封中取出几张相片,分给各人∶「各位,这就是那块金属板上刻著的标——那一定象徵著什麽,谁能告诉我,除了那苹人手之外,另外一件东西。和那苹人手纠缠在一起的是甚麽东西?」 豪特用了「和人手纠缠在一起」这样的语句,相当生动,在照片上,谁都可以看到那金属板上刻著的标,是一苹人手——线条虽然简单,但刻得很传神,突起的指节骨、手指的形态。都显示著这只手正在用很大的气力。 而和手「纠缠」在一起的,是一堆无以名状的物事,看来有三个带状的分岔,像是某种植物的肥厚叶形,可是却又作不规则的弯曲,看来,不单是人手握住了它,它也卷住了人的手。 那东西还有一个球形的部分——三片厚叶自那里伸出来。 有人首先道∶「看来像是一种热带的多肉植物——」蒙特道∶「我也这样想过。可是我托人查过世界仙人掌和多肉植物画谱,连近似的都没有。而且,各位请看——那东西┅┅和那苹人手一样。看来有生命——」那人立刻道∶「植物本来就有生命——」原振侠支持豪特∶「我想,豪特先生的意思是,那东西看来有活力——」豪特连连点头∶「是,正是这个意思。」 玫瑰轻轻说了一句∶「这样的金属板,通常是用来钉在门上、车上或船头上,作为一种标的!」 蒙特道∶「是一个会所,或是一个甚麽组织,甚至只是私人的一种标记,都无可查考,甚至它是不是和海底大石上的那个圆圈有关,也难作假设——」各人议论纷纷,不得结果。九、原来是他杀了卓克 原振侠和玫瑰最先告辞,回到酒店的豪华套房之中,他们在大厅的中间站了一会。 才齐声道∶「晚安!」 玫瑰回到了她的房间,原振侠迟疑了一下,才走进了另一间,洗了一个澡,斜倚在床上,思绪一片混乱间。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。他拿起电话,听到了玫瑰的声音∶「原,奶不觉得。那个蚝场主人所说的故事,有很多值得怀疑之处,我的意思是,他在说谎!他说谎的目的是想掩饰!」 原振侠由於思绪一直很乱,所以并没有对豪特所说的多加思索,这时听得玫瑰那样说,不禁愣了一愣,随口问∶「他想掩饰甚麽?」 玫瑰的声音传来∶「我们可以面对面讨论吗?」 原振侠当然欢迎,他立时放下电话,打开房门,看到玫瑰也正从房中走出来,她穿著一件相当传统的睡衣,长衣摇曳地走出来,清丽绝顶。 原振侠自然而然又想起了以前的海棠。心中大是怅然。 她先把放著许多酒的一架酒车推过来,然後在沙发上坐下,一面斟酒,一面道∶「我认为他掩饰了卓克失踪的真相。」 原振侠把豪特所说的迅速想了一遍,点头道∶「那是一个疑点,因为他是卓克失踪之前,最後见过他的人,而且一切全是他的叙述。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。」 玫瑰呷了一口酒,又把一杯酒递给原振侠∶「所以,有可能,是他制造了卓克的失踪,也有可能,他谋杀了卓克,毁尸减迹。他有足够的时间来从事这一切——」原振挟的视线停留在玫瑰纤细均匀的足踝上,并且努力在记忆之中摸索,想把原来海棠的足踝是甚麽样子的想起来。 所以,他的回答是心不在焉的——他对现在玫瑰和他讨论的事,并没有甚麽兴趣,有兴趣的是,他可以和玫瑰面对面坐著喝酒、讲话,讲话的内容是甚麽,全然无关紧要。他随口问∶「目的是甚麽?」 玫瑰也注意到了原振侠目光的所在,她只是暗中叹了一声——在她的身上,发生了那麽巨大的变化,但是她的思想,她的记忆都还保留著。这就无可避免地,她也会想到以前的情景。 她要努力克制自己,才能不被过去所牵累,这是她努力要达到的目标——她暗叹了一声,把自己的思绪集中起来∶「卓克在海中,一定有所发现,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蒙特,豪特为了某种原因,所以动了杀机——」原振侠笑了起来,他是笑玫瑰在作这种假设时,神态十分认真,而他却一点也不明白玫瑰为甚麽要作这样的假设!玫瑰也发现了原振侠根本没有集中精神和她在讨论问题,所以秀眉略蹙∶「我想到在这里附近海域发生的事,极有可能和那批下落不明的人有关——他们就是在离开这里之後,不知所踪的。而在海中,又有不可解释的怪事发生过!」 原振侠连忙坐直身子∶「豪特所说的事,甚至不知是甚麽性质——」玫瑰一字一顿∶「有人在海底活动——」原振侠闭上眼睛一会,也用十分缓慢的语调回答∶「有一批人,要建立一个理想的乐园,这批人下落不明,小姐,你想说,这批人把他们的理想乐园建在海底?」 玫瑰的笑容俏皮∶「先生,我没有这样说过,那是你说的——」原振侠笑得爽朗∶「虽然老土一点,但也不是没有可能。很多幻想电影和小说,都有这样的情节,可以从这一点设想开去。」 玫瑰却没有作近一步的假设,她缓缓摇头,抿著嘴,过了好一会,才道∶「如果我有能力在海底建立一个乐园,没有理由选择福沃海峡,这个海峡有三十公里,船苹来往众多,不是一个隐秘的理想场所——」她一面说著,一面用她水葱似的手指,做著手势,加强语气,看来美妙之至,有几次。她的手指就在原振侠的面前晃过,原振侠真想一张口,把她的指尖轻轻咬住!他吸了一口气∶「对,一定会再向南去,把海底乐园建设在南冰洋——嗯,把一座大冰山挖空。倒也十分理想!」 玫瑰瞪了原振侠一眼。原振侠突然「哈哈」大笑了起来∶「听说过「金银岛」吗?」 玫瑰神情讶异∶「史蒂文生的小说,写海盗的?」 原振侠摇头∶「不,还珠楼主的小说,说有一个人,能把一座岛。凭法力令岛随意升出海面,和沉入海底。整个岛,就象是一潜艇,那个岛,就叫金银岛,上面长满了奇花异草、各种灵芝。」 玫瑰听得悠然神往∶「早就听说过那部小说,想像力真丰富,你是想说,那批人的乐园,也有可能不在固定的所在,而是在一个┅┅容器之中?」 原振侠又笑∶「你用的名词真古怪——容器?他们是人,不是物品!应该说,一艘相当大,可以沉入海底的船——也不必太大,他们的人数,应该在两百人之内。」 玫瑰居然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∶「大有可能,那和豪特的故事更有合榫之处。」 原振侠睁大了眼睛,不知道自已信口所说的假设,如何可以和豪特的故事搭上关系,他想听玫瑰作进一步的解释,所以自然而然,向玫瑰凑近,而玫瑰在这时,也显然想到了甚麽,是相当重要的,所以她也自然而然向原振侠靠近。 这样一来,原振侠和玫块两人,面对面的距离极近,双方都可以在对方的眼珠之中,看到自己,他们面对面凝视了片刻,玫瑰才道∶「一叟能在海底移动的船,总有些废物会抛掷出去。」 原振侠同意,他用竖起一苹手指来表示。 玫瑰又道∶「其中的一件物体,有被抛出来时,恰好被养蚝的木架所阻,结果,日积月累。它就附在蚝壳上。」原振侠再竖起一苹手指。 玫瑰继续道∶「那东西极重,所以就有了豪特所说的情形。」 原振侠竖起了第三苹手指。 玫瑰停了一停∶「在那重物沉进海底时,那艘船恰好在,他们一定感到那重物若是出水,就有暴露他们存在的可能,所以就把它弄走了——」玫瑰一面说,一面用她柔媚的目光徵求原振侠的意见,原振侠被她那种澄澈的目光,弄得有点意乱情迷。但是他仍然在用心听著,这一次,他没有竖起手指来,反倒微微摇头。 玫瑰的目光立即转为质询,娇媚的口角也向下垂。神情迷人。 原振侠道∶「一、太凑巧;二、他们为甚麽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存在?」 玫瑰立时道∶「凑巧,只不过是假设,也不是全无可能。他们建立一个乐园的事,一直极其秘密,甚至神秘,别忘了,这正是我们要来追查的原因——」原振侠侧著头,一面打量著玫瑰浅黄色睡袍下高耸的胸脯——当她说话说得激动时,可以隐约看到她双乳轻微的颤动。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,他甚至可以肯定,玫瑰向他求助,要他来到这里,并不是寻找那批人的下落那麽简单!她必然还想在他的身上,寻获一点甚麽。 那会是甚麽呢?是他们以前所没有得到过的爱情? 玫瑰,这个有了那麽多经历的美女,她究竟想得到甚麽? 原振挟一时想得出神,甚至忘了作反应,只是伸出三苹手指,愣愣地望著玫瑰,玫瑰伸过手,把他的手指再扳起一苹来。刹那之间,原振侠有被轻度电流通过全身的感觉,他也想到,能和玫瑰在这样的环境中轻笑深谈。大是赏心乐事! 玫瑰在继续著∶「所以,卓克在海底,应该见过那艘船┅┅或是别的形状的┅┅容器--」原振侠震动了一下,他这时才感到,玫瑰一上来就用了「容器」这样的名词,十分有道理。他的假设是一艘船,那不如「容器」好。 因为,船的形状几乎是固定的,再变化,也还是船。但是容器却可以是任何形状,可以是方的、圆的、不规则的、三角形的┅┅ 卓克在水底,如果看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容器,其中居然有许多人在活动,他大大受惊,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! 原振侠伸出了五苹手指。 玫瑰长长吁了一口气,双手高举。伸了一个懒腰,站了起来∶「所以我的结论是,可以暂缓用直升机搜索史杜德岛,先到海中进行搜索。」 原振侠收回手来,挥了挥手∶「如果豪特在说谎,我们就无法知道正确的地点!」 玫瑰侧著头∶「可以稍微用一点手段,使他讲出真实的情形来!」 原振侠望著玫瑰,神情带著疑惑,玫瑰自然知道他在想甚麽,摇著头∶「当然是合法的手段!」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。点头∶「现在就去找他?」 玫瑰又想了一会∶「到他的牡蛎养殖场去,反正我们要出海的。」 当晚的讨论,到比为止,在他们分别进入卧房之前。原振侠考虑了一下,是吻玫瑰的额呢,还是吻她的手。结果是他吻了她的指尖——刚才在讨论时,他就不只一次想要做了。 第二天,他们准备了一艘船,先用电话和豪特联络,豪特表示十分欢迎——从这一点看来,他又不像是有甚麽阴谋。 下午,他们在海面上和豪特相会。豪特由一艘小艇上了他们的船。 豪特和昨晚不同,穿著工人服装,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海腥味,和两人热情地握著手,原振侠盯著他∶「你的故事,我们讨论了一下。觉得卓克的失踪大是可疑,你其实嫌疑最大,怪的是,警方似乎没有对你进行调查!」 豪特先是愣了一愣,接著,说了一句玫瑰和原振侠再也想不到的话。 他道∶「对,我杀了他,毁尸灭迹了!」一时之间,原振侠和玫瑰两人。不知如何反应才好。以他们两人的应变能力都会这样,可知这时他们是如何狼狈。 豪特却目光炯炯,盯著两人看。 原振侠和玫瑰互望一眼。原振侠凛然道∶「我想本地警方,应该会对你刚才的那句话,感到兴趣。」 原振侠以为自己这样说。至少会使豪特多少感到惊惧。可是却又大出他意料之外,豪特摇头,神情带著一种深切的悲哀∶「不会有兴趣,或许是由於我在本地信誉太好了,所以没有人相信我会杀人!」 原振侠缓缓吸了一口气,他要十分努力,才能掩饰自已的狼狈。 而在这时,玫瑰淡然道∶「豪特先生,如果你一开始就向警方承认你杀了人,警方不至於不相信。」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原振侠愣了一愣,豪特自己一上来就承认杀了人,那可能是事实。也有可能根本是开玩笑——世上很少有凶手在一句质问之下,就承认自己杀了人的。 可是。玫瑰那样说,等於是一下子就接受了豪特的话。肯定他真的杀了卓克——所以,原振侠更注意豪特对这句话的反应。 豪特在呆了一呆之後,叹了一声∶「或许是,或许我在杀了他之後,就应该立刻通知警方,可是┅┅可是┅┅」 他说到这里,望向两人,竟大有求助的神色,神情看来相当诚挚,一个杀了人的人,竟然在追问者的面前,现出这样的神情来,那简直不可思议极了! 他再叹了一声∶「可是,当时是那麽慌乱,只觉得自己杀了人,犯了人生之中最不可饶恕的大罪,在那种慌乱的思绪之中,唯一可做的,似乎就是消灭罪证,使自己可以逍遥法外——」原振侠和玫瑰都有无可奈何的神情,一个杀人者,在向他们作这样内心的剖白,不但承认自己杀了人,而且还把自己杀了人之後的心态表白了出来,而他们似乎无法采取任何行动! 豪特接著所说的话,更令他们啼笑皆非,豪特一面摇头,一面道∶「我消灭证据的行动。如此彻底、乾净。以致虽然我说的过程中。大有破绽,细心一点的人都可以听出来——你们就听出来了!可是由於一点证据也没有,所以,竟然连我现在想去自首,也得不到认可的程度!」 原振侠又是愤怒,又是吃惊。他用冰冷的语气说∶「或许,让奶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,比你受法律的处置,更能惩罚你的罪行——」豪特听了之後,睁大了眼睛,像是一时之间。不明白原振侠在说甚麽——而事实上,原振侠的话已说得极其严重! 当原振侠在那样说的时候。他已经准备豪特会老羞成怒,所以他也作了和身形粗壮的豪特。好好打上一架的准备。 可是,豪特却并没有生气,他在开始的时候,神情不明,接著,就哑然失笑∶「我想你误会了,我虽然杀了卓克,可是我内心一点也没有负疚,绝对不会有任何良心的谴责。」 原振侠张大了口,讲不出话来。盯著豪特,心中全然无法对豪特的人格作出估计。 玫瑰显然也有同样的困惑,她冷笑了一下∶「奶不觉得内疚?」 豪特仍然没有内疚之色,相反地,他反而十分迷茫∶「是的,因为┅┅因为┅┅」 他犹豫著说不下去,原振挟厉声问∶「因为甚麽?」 豪特长叹一声∶「因为我在杀他的时候,他比死还要痛苦——」原振侠和玫瑰又互望了一眼,心中充满了疑惑。豪特又道∶「我相信他,在出水之後┅┅他等於已经死了。再接下来的时间,他比死还痛苦┅┅我说是杀了他,实际上使他┅┅结束痛苦——」原振侠怒道∶「你怎麽知道他比死还痛苦?」 豪特缓缓摇著头,也不知他这样的动作是什麽意思,可能是他并不想再提当时的情形,过了一会,他才道∶「他是我的好朋友,我知道他性格十分乐观,有很多的收入,有好几个漂亮的女朋友,他生活得很好,可是当我找到他的时候,他┅┅他┅┅」 蒙特讲到这里,忽然停了下来,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抹著,原振侠这才注意到,他面上全是汗珠,可知他心情也十分激动痛苦。 过了一会,他才道∶「你们┅┅可曾想到┅┅人会用啤酒罐上的那个小盖┅┅来自杀?」 原振侠感到一股寒意∶「那一定是在酒精的麻醉之下的忙乱行为——」豪特点头∶「我也这样想┅┅当我看到他用那个小铝片,用力在切割著自己的手腕时,我扑过去,想阻止他,他先是一拳把我打开去——那是我没有防备,我再扑上去,他哭了起来,说一定要死,他说得十分清楚,一点也不像喝醉,我当然追问他为甚麽——」豪特讲到这里。徒然停了下来,显然是问题已到了紧要的关键。 原振侠和玫瑰都盯著他,豪特停了大约一分钟,才道∶「他只是说了几句我不明白的话。」 原振侠和玫瑰,同时作手势。要他把当时的情形,详细说出来。 豪特急速喘了几口气,又呆了一会,站起又坐下好几次,才说出了当时的情形。 卓克的手腕还在流著血,但由於啤酒罐上的那小铝片不是很锋锐,割出来的伤口也不是很深,虽然还在流血,但情形并不严重,蒙特不理会卓克的挣扎,已经撕下了一大幅布,把他的手腕扎了起来。 卓克望著豪特。神情凄苦之极,全身都在发抖,面上的肌肉,更在不住簌簌抖动,目光闪烁不定,神情怪异莫名,可是看起来,他不像是喝得烂醉如泥,他只是喝了酒,这一点毫无疑问,但并不是醉,是酒使他的感觉变得更敏锐了! 他的声音也在发颤∶「求求你,豪特,杀我,把我杀了,你再自杀吧,要快,再┅┅迟,就来不及了——」豪特看到了那麽奇诡的现象,惊呆得全身冷汗直流,他叫了起来∶「见鬼,发生了甚麽事,世界末日了?」 卓克在尖叫∶「是,世界末日到了,他们已经来了,地球被征服,照我看到的,死了,比做他们的奴隶好得多!」 卓克的声音尖厉得骇人,豪特甚至不由自主後退一、两步。 豪特又惊又怒∶「你在胡说甚麽?他们?他们是谁?谁做谁的奴隶?」 卓克闭上眼睛,神情可怖之极,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,指著豪特∶「奶不杀我,我杀你也行,我们是好朋友。我可以确确实实告诉你,从现在开始。死了绝对比活著好得多——」豪特想接口,可是卓克的话,那麽怪异,他不知如何说才好。卓克又尖叫起来∶「我看到过那些活著的人,我见过,太可怕了┅太可怕了,我不要活。你也不要活!」 卓克说著,神情完全处於一种狂乱的状态之中,陡然,他向豪特扑了过来,豪特给他扑得後退,退到了墙前,卓克陡然一伸手。伸向豪特的腰际。豪特的腰际,长期佩著一柄十分锋利的小刀,那是他工作上的所需,用来撬开蚝壳等等的作用,卓克一伸手,就把那柄长约十八公分的锐利小刀,自皮套之中拔了出来。 由於卓克的情形那麽狂乱,那麽锋利的一柄刀,到了他的手中,自然是十分可怕的事。豪特一愣之下。正准备把刀夺回来之际,卓克一翻手腕,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,咬牙切齿,像是下定了决心想刺进去,可是却又没有勇气。人要结束自己的生命,总不是容易的事,可是看他的情形,如果不死,一定痛苦之极! 豪特不知怎麽办才好,他只从卓克的神情中看出一点,而且可以肯定,卓克这时。 真正想要求死亡的降临! 那令豪特不知所措,卓克陡然发出了令人毛发直竖的惨叫声,一面叫,一面在断续说著∶「求求你,杀死我,停止我的痛苦,杀死我!」 他一面说,一面把刀向豪特递来,他接连递了几次,豪特才用发抖的手,把刀接了过来,就在豪特还茫然不知所措时,卓克一声尖叫,挺著胸,向前直扑了过来,握在豪特手中的刀,已经刺进了卓克的心口。 刀刺进去大约十公分,肯定已伤到了心脏,可是卓克并没有立时死去。而在那一霎间,卓克神情反倒平静了许多,先是吁了一口气,接著道∶「啊,真好,我终於可以死了。」 豪特不知如何应付才好,他想拔出刀来,也想到卓克可能还能得救。 或许是受了重伤之後的人。感觉特别敏锐。卓克竟然看出了豪特的意图,他的叫声尖厉得使人发颤∶「再刺探一点,让我死!让我死!」 豪特的情绪,这时也开始陷入狂乱的境地之中,而且,他实在无法忍受卓克那种哀求、凄苦的眼光,他的手向前略略一递,小刀又刺深了四、五公分,卓克再松了一口气,声音平静之极∶「谢谢你┅┅我可以逃过那麽可怕的命运┅┅了,轮到你了,豪特,你也应该┅┅设法┅┅快点去┅┅死!」 他说到「死」字的时候,扬起手来,想指向豪特,可是手才扬到一半,就已呼出了最後一口气,手陡然垂下,身子向後倒。那柄小刀,仍然握在豪特的手中,卓克仰天跌倒,血自他胸口涌出,却并不多。 豪特那时只想到了一点∶我杀了卓克,我杀了人,我杀了人! 他反手把小刀插入皮套之中,心中所想到的是杀了人,他一切行动,几乎全是下意识的,他只知道杀人是犯罪行为,绝不能给人知道,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尸体毁去,不能被人发现! 豪特的动作十分快,他把卓克的尸体弄到了车上,放在车後,直驶海边,趁著月黑风高,又把尸体弄到了船上,驾船出海。 他对这一带的海域十分熟悉,知道在一处暗礁处,不但风浪险恶,海水之中有许多急骤的漩涡,而且,常有十分凶狠的鲨鱼出现。 他把船驶近这个海域,把卓克的尸体抛了下去,又缓缓驶著船,兜了一个圈,看到银白色的鲨鱼背鳍迅速割破漆黑的海水。他就知道,从现在起,就再也不会有人找得到卓克了。 他驾船回来,没有遇到甚麽人,他回到了自已的住所,不由自主喝了很多酒,但是仍然保持著清醒。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,几乎全在豪特地安排之下进行。卓克失踪,蒙特给了假的口供,寻找,没有结果。卓克的屁体也不会被发现,事情已经可以不了了之! 豪特说完了经过,望著海水,神情发愣。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∶「对你来说,你至多只是误杀,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,没有人会怀疑到你。你为甚麽还要对他人说谎话。引起他人的怀疑?」 豪特伸了伸身子∶「问得好,我是故意的。首先,我肯定,就算你们刚才对我所说的话,进行了录音,只要我再在法庭上坚决否认,也不能再定我的罪。在事情才发生之後。我想到的,只是我不要被定罪,但过了几天。我就想起了卓克的话,他在死亡之前,那麽平静快乐,而且要我快点死,我就不能不想∶我是不是┅┅应该听他的话?」 原振侠听得豪特那样说,而且说得那麽认真,他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。 他还未及表示甚麽意见,豪特已然道∶「他在那样说的时候,十分恳切,完全是对一个好友的忠告,而且他自己已经快死了,何必再害人?会不会他真的确切地知道有甚麽可能极可怕的事要发生,而在事先死亡,是唯一的逃避方法?」 原振侠不由自主喽啡起来∶已还会有其麽比死亡更可怕的?「玫瑰十分冷静地接了一句∶「有,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就比死亡痛苦。」 豪特苦笑∶「我一直在想,卓克究竟知道了甚麽,所以我的确留下过海。」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∶「大石上有正圆形的凿痕,那┅┅是事实!」 豪特点头∶「我可以随时带你们去察看。」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∶「你仍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∶你为甚麽要主动找机会,让人有可能知道你杀了卓克?」 豪特吞咽了一口口水∶「一来我不怕会有罪。二来我并没有内疚。三来我到海中搜索过,又在海面守候过,一点也没有发现甚麽异象,我自己找不出卓克为甚麽要求死的原因,我想,如果能在我的故事中听出破绽的人,一定有十分缜密的推理头脑。那我就可以把真相告诉他,听他的意见。我已经对上百个人说起过,只有你们,才听出了我叙述中的疑点。」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,豪特笑了笑∶「所以,你一向我质问,我立刻就承认——事实上,我等待他人对我的质问,等待很久了!」 玫瑰轻轻叹了一声,在知道了事情的真正经过之後,他们之间的敌对情绪已减轻了不少,玫瑰的语气十分温柔∶「你先说说你的设想。」 豪特叹了一声∶「关键,自然是蚝架子下的重物,可是它已经不见了。能够给我们线索的,只是那块金属板,和海底有著圆痕的大石,可是我在这两件东西上,实在作不出甚麽联想?」 玫瑰道∶「卓克肯定在海底是见到了甚麽可怖之极的异象?」 豪特迟疑著∶「从他的话听来,他看到的异象,应该是有一些人┅┅变了奴隶B处在极度的苦痛之中。他感到自已也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——」玫瑰挥了一下手∶「他感到不单是他自己,也包括了你在内,所以他劝你也快点去死!」 豪特神情骇然∶「是,不但是我┅┅好象那是全人类的恶运到了,所以他才用了「世界末日」这样的语句,来表示事态的严重和可怕。」 他们两人分析到这里,都一起向原振侠望来。原振侠在船甲板上来回走著∶「你们的假设,可以成立。但做为一个医生,我不排除他精神有问题的可能性——潜水人最容易有狂乱的精神症状出现。」 豪特和玫瑰保持沉默,过了一会,豪特才道∶「医生,请注意一项事实∶有一样东西,不知是甚麽,重量超过五吨,沉在海底,可是不知被甚麽力量弄走了!这可不是精神狂乱症的迹象。」 豪特的话是无可辩驳的,玫瑰显然也同意豪特的意见。原振侠於是向玫瑰望去∶「如果你有兴趣,我们可以潜水去察看一下。」 玫瑰的神情十分严肃∶「不是有没有兴趣,是必须去察看!」 原振侠浓眉上扬。作了一个询问的神色,玫瑰却没有立时回答,而是伸手在原振侠的手上用力按了一下。原振侠明白她不想在豪特面前说出原因来,所以他也没有再问下去。十、豪特突然发狂自杀 决定了循当日豪特和卓克下水的路线去察看,在豪特的带领下,船驶进了养殖场。 海水相当清,可以看到在海水中一排一排的木架子,和附著在木架上生长的牡蛎。船上早准备了全套的潜水配备,豪特、原振侠、玫瑰三人,一起下水。并且配备了连同无线电话仪的头罩,和水中推进器,这样的海底艘索设备,可说是十分完备了。 在下水之前。玫瑰才悄悄的向原振侠说了一句∶「我觉得这件事和我们在进行的事,大有关连!」 原振侠想了片刻,却不知道玫瑰何以会有这样的联想,他没有机会问,豪特已经走过来∶「下水之後,我带领你们到那块大石去。」 原振侠和玫瑰并无异议,而那时玫瑰已经换上了潜水衣,原振侠这才知道何以她要在勒晏医院之中找这个身体的原因。那是无懈可击的女性胴体,在潜水衣的包裹之下所显示出来的线条,有若无可抗拒的迷人力量。原振侠见过不少美女,原来的海棠,也是美女中的美女了,可是这时的玫瑰,却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完美! 豪特的眼睛更是像在玫瑰的身上生了根一样,玫瑰表现大方,豪特在船舷站了片刻。戴上了头罩,首先跳进了海中。 原振侠和玫瑰同时落水,一落水就向下沉,正如豪特所说,越向下,海水越是清澈。到了六十公尺的深度,已可以看到海底的细沙,豪特在前,原振侠和玫瑰在後。成「品」字形,利用水中推进器前进。 豪特说著他和卓克上次来时的情形,原振侠和玫瑰已听过一遍。这时身历其境,自然又有了不同的感受。 不多久,豪特略停了一停∶「我在这里见到卓克匆匆忙忙的回来。由这里向前去,就是那块大石。」 海水十分清,游鱼历历可数,水中推进器带起的水花。变成许多水泡,向上升去。 看来相当美丽。 海水看来平静,可是在这个海域中的海水中,肯定曾有过一些怪异的事发生过。这一点,又令他们三人十分紧张。 过了约莫十分钟。豪特指向前面的一堆岩石∶「快到了!看到没有。就是那块平整的大岩石。」 向前看去。的确己可以看到那块大岩石了,大而平整,足有半个篮球场大。可是,当豪特在最前面,接近那块大石时,却听见他发出了一下听来极其怪异的叫声! 原振侠和玫瑰赶过去,看到头罩之下的豪特神情怪异莫名。他拍著那块大石的表面,两人也已看到,大石表面十分平整,根本没有甚麽正圆形的凿痕! 他们向豪特望去,同时听到了豪特急速的喘息声。他的声音也相当嘶哑∶「我发誓,这大石上曾有过我所说的圆痕!」 原振侠离开了水中推进器,落到了大石上,伸手在大石上抚摸著,有很多短而小的海藻,坐在大石上,间中有些海胆躲在海藻中,情形十分正常。 豪特的气息越来越急促∶「有人┅┅把那圆痕弄走了,有人┅┅不知是甚麽力量┅┅改变了一切!」 原振侠问∶「你肯定是这块大石?」 豪特急忙回答∶「当然,我肯定。绝对肯定!」 原振侠苦笑一下∶「那凿痕有多深?十公分?你可曾想过,要把它弄不见。得花费多大的工程?」 豪特的嘶叫声,证明他的精神状态十分狂乱,他失声叫著∶「我没有想过,也不必想,在这里发生的一切,充满了怪异,绝不是常理想得通的,我再也不要留在这里,也再也不要想起这件事!」 他大声叫著,在他的头罩上冒出了大量的气泡,可知他那时呼吸的急促。而且,他说得出作得到,他的水中推进器陡然以极高的速度往回驶去,速度极高,带起了一溜水花来。 原振侠叫了他几声,他也没有回答,显然,他不愿意再说话,所以连通讯仪都关掉了! 原振侠和玫瑰对望,玫瑰低声道∶「他的话有点道理,这里的一切,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!」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∶「一个正圆的凿痕忽然消失,又不是填满的,那就必须把大石表面全部磨去一层,就算真有人这样做了,你看,大石表面的海藻,又岂是三、五个月可以长得上去的?豪特这个人,我看他神经不是很正常,至少他杀过人!」 玫瑰轻叹一声∶「他没有必要编出这样的故事来,一定有一种不可测的力量,做到了这一点!」 原振侠在水中打了一个转∶「有甚麽目的?」 玫瑰的声音低沉∶「自然是不想被人发现一些他们想隐瞒的事!」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,示意回去,玫瑰来到了他的身边。两人一起利用水中推进器,用比来的时候较高的速度驶回去。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∶「不论是甚麽事,若是那麽刻意去维持秘密,而且又有那样不可思议的力量,这总是令人担心的事。」 玫瑰低叹了一声∶「也可以说,多半不是甚麽好事——见不得人的事,不会好到哪里去。」 原振侠侧头望了玫瑰一下,在头罩之下,玫瑰的双眼明媚动人,他自然同意她的说法,同时,他心中也大有隐忧∶「看来,那力量不但神秘,而且神通广大,如果和它处在敌对地位——」玫瑰的声音有点惊讶∶「原医生也会害怕?」 原振侠笑∶「我当然害怕,在很多情形之下,我都害怕。只不过害怕归害怕,通常情形下,我并不退缩!」 玫瑰也侧头向原振侠望来,而且,有点忘形地为原振侠刚才的话鼓起掌来。她双手本来是抓住了水中推进器的,一鼓掌,手松开,推进器向前迅速移动,原振侠和她一起想伸手去抓。却已差了一些距离,没能抓中,而没有了负载重量的水中推进器,前进的速度变得十分快,原振侠想要加快速度追上去,可是那具推进器早已带起一溜水花远去,追不上了。 玫瑰发出了一阵笑声,原振侠一伸手,把她拉了过来,玫瑰伸手,和原振侠共用一具推进器,这样一来,速度自然更慢,而他们两人之问的距离也更近,和在陆地上两个紧靠著的人一样。 一时之间,他们谁也不开口,原振侠想的是和她认识的经过——从海棠开始。玫瑰在想甚麽呢?原振侠想问,可是又不知怎麽开口。他反倒希望在海水中。像比刻这样的情形,越久越好,过了一会,他才笑著∶「像你这样的情形,很有点像传说中的「再世为人」。」 玫瑰轻轻「喂」了一声∶「就是。心理上很矛盾,竭力想把过去忘记,可是总有一些过去的事牵肠挂肚,是怎麽也忘不掉的┅┅越是不要去想它,越是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来。」 玫瑰那几句话,说得声音很低、很柔,尤其是原振侠可以肯定她所说的「牵肠挂肚」的事情是甚麽。所以听来,就格外回肠荡气,他反覆回味著那几句话,痴痴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,只是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之上,过了一会,才道∶「既然明知忘不了。何必刻意?」 玫瑰发出了一下低唤声,摇了摇头,没有再说甚麽,原振侠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著,玫瑰忽然苦笑了一下,声音也十分苦涩∶「照说,像我现在这样的情形,再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,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┅┅」 原振侠也曾想到过这一点,这时他没有说甚麽,玫瑰又苦笑了一下∶「我现在的身体,根本不是父母给我的,我的思想,也没有受过父母的任何影响,他们对我来说。应该一点关系也没有,可是当我想到,我在世上要找亲人,要找真正会爱我的、关怀我的人时,我就自然而然想起了他们,我心理上觉得,只有找到了他们,我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,不然,我竟不知道自己┅┅算是甚麽!」 玫瑰的声音极动听,可是她说的那番话。却叫人听了感到十分沉重。 原振侠又握了一下她的手,玫瑰问∶「我这样的心理。是不是不正常?」 原振侠立即道∶「当然不是!正常得很。而且,奶刚才所说的。你父母和你完全无关,也不很对。」 玫瑰发出了「嗯」的一声,凝视著原振侠。原振侠道∶「对不起,先提一下奶的过去。虽然你一出生就离开了父母,可是你父母的遗传因子,在你的体内发生作用。你的性格,是一出生就已经被遗传因子的密码所固定,不论在什麽环境中成长,你思想的方法,都不能脱离你的性格。」 玫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∶在海水中看来,她的双眼深邃无比。 原振侠又道∶「而你的行为,也根据你的性格来决定,我相信你父母必定热爱自由,而且勇气十足,这才形成了你不顾一切要脱离组织的决定,你的思想既然和父母有关,现在你要去找他们。也正常之至,他们是你的根,你的整个生命由他们产生!」 原振侠平时甚少这样长篇大论,但这时,他和玫瑰讨论的事十分严肃,他就乘机把自己的论点畅快地说了出来。这其间,有他做为医生的科学论证,也有他做为一个情怀浪漫的人的想法。 玫瑰又沉默了片刻,才长长吁了一口气,反过手来,也紧握著原振侠的手。 这时,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在海水中养蚝的木架子了,原振侠心想,一面潜水,一面可以讨论那麽严肃的问题,在人生经历之中,又多了一项奇异的经历。 接近了木架子,他们缓缓地上升。到升出了水面,他们的船,就在三十公尺之外,很快就上了船,原振侠先问水手∶「蒙特先生呢?」 水手十分奇怪∶「你们不是一起在海中的?」 原振侠呆了一呆,他们在海中,一面说话,一面前进,而且只有一具水中推进器,速度十分慢。豪特比他们先走,又是全速前进,怎麽反倒没有回来? 他和玫瑰互望了一眼,心中虽然觉得奇怪。但当时也不以为意,各自进舱,换了衣服,原振侠先来到甲板上,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,他循声看去,只见一个潜水人,显然是才从海中上来,登上了一艘快艇。这种快艇。只可以容两个人,速度相当快,在牡蛎养殖场的海面,是种有用的交通工具,这时触目可及的,至少有七、八艘之多。 原振侠听到的喧嚷声,是那潜水人的呼喝,声音嘶哑而急促。十分凶暴,他一面呼叫著,一面把背上的压缩空气筒慢慢地解下来——那上面还滴著水——重重摔在小艇上,而被他咆哮呼喝的,是在小艇上的一个人。 本来。原振侠一看到才出水的潜水人,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豪特。可是那声音听来又不像,那又使他犹豫了一下。 就在那一霎问,小艇上那人不知回了一句甚麽。那潜水人陡然发出一下狂叫声,用力向那人一推,小艇相当小,潜水人的动作幅度大了些,小艇剧烈地晃动著,那一推又十分大力。令被推的那个人身子一个摇晃,「扑通」地进了水中,在水里大叫大嚷。 这一来。自然吸引了附近各人的注意,而原振侠也已看清那潜水人,确然是豪特,刚才听见他的声音不像,显然是他在一种十分急乱的情绪之中,以致连声音都变了,这一点,从他的动作中,也可以得出证明。 原振伙刚想叫他,他已经跳进了小艇的驾驶位,在小艇的剧烈震荡中,一上来,就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出,简直是横冲直撞,像是疯了的野马一样! 那个被他推落水的人,本来十分气恼地在骂,可是看到这种情形,也呆住了,游近了原振侠的船,攀了上来,面色了白。身子不由自主发著抖∶「豪特先生疯了,你们全看到的,他疯了!」 这时,玫块一面抹著湿头发,也来到了甲板上,那人说著,突然看到了玫瑰那样的美女,不禁张大了口,出气多、入气少,像是呆子一样,原振侠不理会他,指著正在驾艇远去的豪特,向玫瑰道∶「豪特这时才回来,行为十分怪异!」 那人到这时才缓过一口气∶「岂止怪异,简直想杀人,他一上船,就推我下水,又驾著艇向我冲过来!」 玫瑰皱著眉,小艇的去势极快,转眼之间,已变成了一个小白点,看不见了。玫瑰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疑惑∶「会是他在海水中看到了甚麽?」 原振挟道∶「如果他看到了甚麽。我们也应该看得到!」 玫瑰摇头∶「时间上有差别——他住在甚麽地方?我觉得事情不对,他现在的情形,和卓克自海中上来之後,很有点相似!」 原振侠心中一凛,向那人望去,那人仍然愣愣地望著玫瑰,连一脸是水,都没有用手去抹一下,像是中了魔一样,原振侠大声呼叫了一下,他才如梦初醒,却又不知是为甚麽遭到了呼喝。 原振侠问∶「你知道豪特先生住在那里?」 那人道∶「知道,很好找,上岸向西,他有一幢极美丽的白色房子,经常请养殖场的职工在那里开舞会。你们要人陪去?」 他说著,又向玫瑰目不转睛地看,玫瑰表现出习惯的泰然,原振侠则现出厌恶的神情∶「如果奶不想再落一次水,赶快离去!」 那人喃喃地道∶「对不起,奶的┅┅太太真美!」 原振侠吩咐了水手,解下一苹小艇,供那人离去,他们发动了船苹,驶向岸。豪特先生在当地是相当出名的人物,上了岸之後,又问了两个人,都说屋子离码头不是很远,玫瑰租来的车子停在码头,上了车,不到十分钟,就看到了那栋白色的洋房。 那的确是十分美丽的一幢房子,他们也可以肯定豪特是回家了,因为在码头上,他们向一个码头工人问豪特的住址时,那工人就曾说∶「豪特先生不知道有甚麽急事,一上岸。就抢了一个小伙子的吉普车,往他家的那个方向驶,驶得好快!」 原振侠觉得事情更不对劲,反问了一句∶「抢了一个小伙子的车?」 那工人向一旁指了一指∶「就是他!」 原振侠和玫瑰循那工人所指著去,只见一个小伙子,正懒洋洋地在一堆绳索上斜倚著抽烟,玫瑰向另一边指了一下∶「我去把车子驶过来。」 原振侠来到那小伙子身前∶「听说奶的吉普车——」那小伙于纵笑了起来∶「我的破吉普车成了宝贝了?你出多少倍的价钱?豪特先生把我从车上拉下来时,说付我十倍的价钱!」 原振侠没好气∶「你相信?」 小伙子耸肩∶「没有理由不相信,他是大人物,而且,他给的定金,已经是车价的三倍了!」 小伙子说著,自紧绷的裤袋中,取出一叠大额钞票来,有点耀武扬威地蘸著口水数起来。 原振侠没有再问甚麽,他转过身,看到玫瑰已驾著车过来,玫瑰转头,向外打了一个招呼。原振侠只听得身後传来了一下怪叫声,回头一看。那小伙子多半是正在数著钱的时候,【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】忽然松了一下手,恰好一阵风过,把他手中的钞票吹得五花散飞,可是他都还愣愣地望定了玫瑰,不懂得去抢拾! 原振侠上了车,叹了一声∶「玫瑰,现在我才知道什麽叫(颠倒众生)!」 玫瑰的口角掠过一个淡然的笑容∶「谁都可以颠倒众生,岂止一个?」 原振侠听出玫瑰的弦外之音,所以一点不敢搭腔。过了几分钟,他才把豪特上了岸之後的情形说了一遍∶「看来,他十分著急地要赶回家去,照说,他自己的车子一定在码头附近,可是他连找车子的时间都不想浪费!」 玫瑰抿著嘴,提高车速,不多久,就看到了豪恃的屋于,转了一个弯,看到围墙的铁门洞开,一进门,就看到那辆吉普车,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停在房子的门口——门口有三级石阶,车子是冲上了这三级石阶才停下来的,所以车身倾斜,由此可知,豪特是如何心急! 玫瑰闷哼了一声∶「我倒也懂得一句成语的真正意义了∶归心似箭!」 原振侠用力挥了一下手,玫瑰先按了一下喇叭,才和原振侠下车,精致的、镶嵌著花纹的桃木大门半掩著——从这扇门,就可以知道屋主人十分懂得生活艺术,这一类人。大都性格开朗、豪爽,充满了生命的活力。他们和豪特相识虽然不久,可是也可以肯定,豪特正是这样的人,也正由於如此,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,就更加不可思议和离奇! 上了石阶,原振侠注意到,吉普车的引擎还未熄灭,他顺手把车匙扭了一下。 熄了引擎,也注意到座位上很湿——豪特穿著潜水衣从海中冒上来,时问短,未能乾透。 玫瑰来到了门口,犹豫了一下。原振侠道∶「不必敲门了,我看事情十分不对——」他才晚到这里,在屋子中已经传来了「砰」地一声响——那一声响,并不是十分响亮,若是别人听到了,可能还不容易立刻判定那是什麽声音,但以原振侠和玫瑰两人的经验,立时可以肯定那是枪声! 玫瑰更是各型大小武器的专家,她一面向前奔去,一面叫∶「点二五口往左轮。快,可能争得到一秒钟!」 原振侠紧跟在她的後面,房子中有回声,枪声究竟是从哪一个方向传来,不是十分容易确定,他们先闯进了一个布置得极豪奢的起居室,空无一人,接著,两人便一左一右分了开来。 原振侠才跨进餐厅,就听得身後玫瑰在叫∶「在这里了!」 原振挟一转身,看到玫瑰推开门,进了一间书房,他也忙奔了进去,正好看到豪特伏在书桌上。手向下垂,枪已落在地上,他的左太阳穴上,有一个可怕的黑黝黝的深洞,浓稠得异样的血正在向外涌,像是因为血太浓了,不是很容易流得出来,所以并不是很多。 玫瑰正托起豪特的头来,这样的一枪,中枪者连半秒钟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会有。 只要他的手指一扳下去,死亡就立刻来临,一点耽搁都不会有,那只怕是最直截了当,也最没有痛苦的自杀方法了! 豪特一定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,而他之所以不在船上、车上了断,当然是为了撞车、跳海,都会使死亡的过程延长,绝比不上一枪毙命来得乾脆! 问题是,他为甚麽要寻死? 玫瑰轻轻放下了豪特的头,豪特的神情并不痛苦,相反的,在他临死之前,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! 一刹那之间,整个布置精美的书房之中,静到了极点,原振侠在缓过了一口气之後,才听到了一阵轻微的「沙沙」声。循声看去,是一具小录音机,正在运作。按钮显示,正在录音状态之中! 原振侠一伸手,令录音机倒转。再松开手,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声响,又是一阵急促拉开抽屉的声音,然後,就是豪特的声音。 豪特的声音,听来和他方从海中冒上来时,在快艇上对人呼喝时差不多,嘶哑而可怕。他在叫著的是∶「天┅┅卓克对!他对!我应该死,我要尽快死,我没有时间说遗嘱了,所有的人都快点死吧!」 在说完最後一句话之後,又是一阵玻璃碰撞的声音——原振侠和玫瑰都看到了酒瓶和碎裂了的酒杯,豪特在开枪自杀之前,显然想藉大量酒精的麻醉作用来减轻死亡的痛楚。 他还做了一些甚麽,不得而知,录音带上接下来的是大约三分钟的喘息声、喝酒声,豪特的喃喃自语声∶「卓克对!卓克对!他说得对!」 接下来,便是一下汽车喇叭声——那是原振侠他们到了门口之後按响的。接著,是一下金属物落地的声响,再紧接著,就是枪声。和他们两人冲进来的声音。 在听到了有金属物落地的声音时,原振侠和玫瑰同时看到,在桌子边上,就在伏在桌上的尸体的脚旁,有著一块金属牌。 这块金属牌,他们对之并不陌生,豪特生前在酒店讲述他的故事时,就曾提及过,而且还曾把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。 所以他们并不急於把它拾起来,只是互望了一眼,在那一刻间,他们两人想到的一样∶在豪特生命的最後两分钟,他一手握枪,一手一定握著那块金属牌,而在他扳动枪机的同时,他才任由那块金属板落到了地上。 由此也可知,他的死因(连带地,卓克的死因),一定和这块金属板有某种程度的联系!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,俯身拾起了那块金属板来,只觉得相当沉重,上面的图案和照片上看到过的一样——一部分,肯定是一苹人类的手,但是另一部分,却无论如何设想,也想不出是甚麽东西,整个金属牌,虽然怪异。可是也绝不恐怖,更加难以和死亡联系在一起! 玫瑰叹了一声∶「通知警方吧!」 原振侠把金属板递给了玫瑰,走过去拨电话,然後,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。玫瑰举起那块金属板,向原振侠扬了一扬,使了一个眼色,又将之收了起来。原振侠知道,那是要他别对警方提起有这块金属板的意思。 那块金属板肯定有关键性的作用,而且原振侠也相信。豪特的真正死因,警方一定查不出来,所以他略点了点头。没有多久,警车的「呜鸣」声,已自远而近,迅速移近! 由於有豪特留下的录音带。他是自杀的,这一点毫无疑问,所以原振侠和玫瑰并没有甚麽麻烦,办完了循例的手续。他们就离开了屋子,回到了酒店。十一、李文伉俪深夜来访 才一进酒店大堂,就看到小郭手下的那三个调查员,神情十分紧张、慌乱,跟著他们进了电梯。 这三个人都是身型魁伟的大汉。可是这时。由於他们的神情,使他们看来像是无助的儿童。一进了电梯,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,一个道∶「听说┅┅豪特先生┅┅自杀了?」 原振侠沉声回答∶「是!」 那调查员吸了一口气∶「原医生,一个人失踪,一个人自杀,我们感到整件事┅┅神秘和不可思议┅┅太怪异了,所以┅┅我们已向郭先生辞职,退出对┅┅这件事的调查了┅┅」 玫瑰像是根本未会听到那番话一样。原振侠也绝无阻止他们行动的意思,可是他却忍不住提高了声音∶「怎麽一回事,你们连起码的好奇心也没有?」 那人嗫嚅著∶「比起好奇心来,生命┅┅比较重要!」 原振侠闷哼一声∶「没有好奇心,人类的生命是死水,一点意义也没有!」 那三个调查员显然无意和原振侠争论下去,只是齐声道∶「我们决定退出了!」 电梯已直达顶楼,原振侠挽著玫瑰跨出去,他甚至不回头向那三人去看一眼,他也不掩饰心中对那三个人的鄙夷。玫瑰看出了他的心意,低叹了一声∶「何必生气,多数人,嗯,绝大多数人,都是那样的!」 玫瑰的声音那麽轻柔动听,那使得她讲的话,不论甚麽内容,都极其有理。 原振侠低叹了一声,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就化为乌有。他心想,或许不是每一个人都那麽有好奇心,人类之中,只要有十分之一,甚至百分之一有好奇心。就足以使人类不断进步了!所有的科学发明、生产方法的改进、种种神秘事件的被揭开,好奇心就是驱动力! 原振侠所佩服的那位先生,好奇心之强烈,使得在他的一生之中。充满了神秘诡异,而同样的事,碰在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身上,一定轻易放过,再也发掘不出甚麽怪事来。 而现在,原振侠自然忍不住想∶在追寻李文医生的下落这件事上,可以发掘出甚麽样的怪事来?具体地说∶豪特和卓克在海中,看到了什麽? 原振侠和玫瑰都在想著同一问题,因此,当他们一抬头,目光接触时,两人异口同声说∶「要知道在海中发生了甚麽事,在这里设想,是没有用的。」 他们在这样说的时候,神色都十分凝重。因为他们都已决定了再到海中去探索。未知的是不知海中有甚麽,已知的是有两个人在海中不知遇到了甚麽,而觉得死亡是最好的解脱!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∶「那位先生┅┅在他早年的经历之中,有一次,在海中看到了一个怪现象心而令他发疯,在疯人院中住了半年之久!」 玫瑰的声音之中有著掩不住的恐惧∶「是,他只不过看到了一搜沈船中,有一个需发怒张的活人┅┅就吓成这样,人的神经难道那麽脆弱?那位先生已经是极坚强的人了!」 原振侠侧著头∶「奶的意思是,蒙特和卓克在海底看到的景象,其实相当普通,只不过由於意外,所以才感到极度的震骇?」 玫瑰的声音迟疑∶「有可能。」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∶「能不能根据所知的线索,推测一下在海底发生了甚麽事?」 玫瑰把那块金属牌取了出来。放在桌上。原振侠去斟了两杯酒来。递了一杯给玫瑰,两人都盯著金属牌上的图案看著。 玫瑰指著金属牌∶「那苹手看来十分有力,和那个怪东西┅┅好像是互握著!」 原振侠喝了一口酒∶在酒带起一股暖流顺喉而下之际,他心中突然一动,指著金属牌上的那怪东西问∶「如果把那怪东西也换成了另一双手的话——」玫瑰立时接上去∶「那就是两苹紧握的手——」然後,是他们两人的异口同声∶「通常,两苹互握的手。代表互助、团结一致或友谊。」 他们的想法一样,这令原振侠感到十分高兴,他伸手在玫瑰的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,并且一副准备迎接玫瑰呵责的神情。 可是玫瑰却浑若未觉,这反而令原振侠感到失望,她继续道∶「如果一苹手是黑色的,一苹白色,那就像黑人和白人的互相合作。」 原振侠点头∶「可以用任何颜色的手来替代,如果是一红一白,那就表示白种人和印第安人之间,从此再也没有冲突了。」 玫瑰缓缓吸了一口气∶「可是如今,一双手,却握住了一个不知名物体,根据我们刚才的推理,这图案可以代表」手「和怪东西的合作。」 原振侠明白了玫瑰的暗示,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,以致杯中的酒也溅出了少许来。 他望向致瑰,她也有骇然的神色。 原振侠大大喝了一口酒∶「手是人类的手,怪东西不知是甚麽,那┅┅这块金属牌上的图案,是代表了人类和一种怪东西的合作、团结?」 玫瑰微低著头∶「看来只能是这样,那怪东西┅┅可以假设是一种异星人。」 原振侠低呼一声∶「异星人和地球人的合作团结!」 玫瑰一扬眉∶「那使你联想起了甚麽?」 原振挟苦笑∶「日本帝国和所谓满洲国的合作团结!」 玫瑰也苦笑∶「一方面太强,一方面太弱?」 原振侠点了点头,突然,又在心中冒起了一股寒意,以致他的声音听来也有点走调∶「卓克在醉中曾告诉豪特说,他宁愿死,所有的人都应该死,也比做那种奴隶好!他真正提到了」奴隶「这个词,是不是在海中,他看到了地球人遭奴役?」 玫瑰的脸色煞白∶「一大群地球人在被奴役,被奴役的情景,一定凄惨之极,可怕之极,所以才令看到那种情景的人,觉得这种命运极有可能降临到自己的身上,真有那一天,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!」 原振侠喃喃地道∶「一大群地球人┅┅会不会就是我们在追寻的那一群?」 原振侠在说了这句话之後,静了下来,玫瑰也抿著嘴不出声。 玫瑰早就说过,她感到福沃海峡中发生的怪事,和他们在进行的事有关连。但是当她那样说的时候。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,直到这时。原振侠的那一句话,才将之具体起来。 两人都迅速地转著念。把已知的线索整理了一遍,玫瑰不由自主握住了原振侠的手p她的手冷得可以,原振侠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中,玫瑰道∶「我的父母┅┅父母┅┅如果正在接受那种可怕的奴役┅┅」 原振侠的声音坚决之极∶「不论力量多麽悬殊,都可以令情形改变,至少。他们那麽怕人发现,一直在保守秘密,这就证明他们没有明目张胆的条件,不是那样全无敌手!」 原振侠的声调十分慷慨激昂,简直有点像向异星人宣战的味道。 玫瑰的神情也十分严肃,他们两个人的手,也握得更紧,刹那间,他们想到的是,地球上,知道有了这样可怕、严重危机的人,只有他们两个人,一想到这一点,两人在心理上的距离,自然而然拉得极近,他们都可以在对方的眼神之中,感到这一点。 然後,他们又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∶「怎麽办?」 真要向异星人宣战,那应该由谁来主持?地球上有将近两百个国家,虽然有一个组织叫做「联合国」,可是联合国真的能联合起来做什麽大事?地球上的国度与国度之间,在为了各种不同的观念,为了争夺利益而争斗不休。甚至在同一个国度之间,也因为不同的观念和争夺利益权利。而残杀不休! 做为生活在一个星体上的人,地球人只是一个总称,在那个总称之下,不知包括了多少人性丑恶所造成的分裂,若是外星人想奴役地球人,比奴役一群蚂蚁更容易——蚂蚁由於本能的驱使,会前仆後继,不顾一切地去反抗,而地球人不会,反倒会帮著外星人来对付自己人——这种例子,在国度和国度的争斗中,人们在历史上,已经看得太多了! 他们的神情都很沮丧,他们本来都一直知道地球几乎是一个不设防的星球,但从来也没有像现在那样,感到过地球是那麽脆弱——地球人不能好好地掌握自己的命运。就会由别的星体上的人来掌握! 过了好一会,玫瑰才道∶「到现在为止,还只是我们的设想,我想,再到海中去探索一下,十分必要——卓克和豪特看到的是甚麽,我们也有机会看到。」 原振侠苦笑∶「我就是担心这一点,要是我们两人,一样无法承受著到的可怕景象,也产生强烈的速求死亡的意念,那麽——」玫瑰紧抿著嘴,过了好一会∶「我们的神经,会那麽不堪一击?」 原振侠叹息∶「别忘了那位先生,也曾疯了半年!」 玫瑰扬了扬眉∶「事情发展到如今。还能停止?我看可以折衷一下,不要两个人一起下水,我去!」 原振侠睁大了眼睛,一时之间,不知道玫瑰这样提议,是什麽意思。玫瑰补充∶「那样,我受不住震栗。想寻死,你却保持清醒,可以设法阻止我,总比两个人都想死好一些!」 原振侠用力挥著手,笑得有点凄然∶「这算是甚麽办法!别说我无法防止你自杀,就算能,我能不再去探索?结果还不是一样,倒不如两个人同时感到不想活了,反正是死,或许还可以在死亡之前,做些疯狂的事,追寻临死前一刹那的快乐!」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,双眼之中,还射著异样的光采,直视著玫瑰。玫瑰自然熟知原振侠浪漫的性格,这种性格,若是没有了羁束,可以到近乎疯狂的地步,说不定他还会有意去追求那种死亡! 而他急速的呼吸,那样直接逼视对方的眼光,他心中在想著的「死亡前一刹那的快乐」是指甚麽而言,再明显也没有,玫瑰的心中,也不禁一阵狂乱,心跳得十分剧烈,她先把目光移开去——不那样做,她知道自己必然会受原振侠狂热情绪的影向,然後,她调匀呼吸,勉力便自己镇定下来。原振侠又开了口,他的声音并不很高,可是他的话,却震得玫瑰的耳际嗡嗡作响。 原振侠的话,那麽直接,那麽咄咄逼人∶「说!总要作最壤的打算。而且有卓克和豪特的例子放在那里,不算是杞人忧天。说!真要是我们两人都感到非死不可了,你想做甚麽?」 原振侠并没有甚麽动作,他绝不会把玫瑰的身子扳过来,可是他的话,却令玫瑰缓缓转身,又和他的目光相接触。 原振侠目光灼热,而玫瑰知道自己的目光多半也相类,所以,才会在她诱人的朱唇之中,吐出这样的话来∶「你想做甚麽,我也就想做甚麽!」 玫瑰的话才一出口,刹那之间,像是一切都静止了下来。(地球停顿了?)他们互相注视著的目光,由狂热而渐渐变得平静,原振侠有极度的舒畅感,玫瑰显然也一样,因为他们两人竟不约而同,同时伸了一个懒腰,发出了一阵轻笑声。 刚才在他们两人之间,进行了一次真正的心灵交流——全然没有安排,没有刻意。 没有做作,只是在那样的情形、那样的条件之下,自然而然迸发,这是真正难得之极的经历,只怕一生之中,再世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经历了! 原振侠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,双手交叉,托在脑後,玫瑰也全身放松地坐著,姿态优雅动人,两人又互望著,各自浅笑,他们向对方伸出手,中指和中指抵在一起,奇Qīsūu.сom书身体只有那麽一点接触,但心灵却是毫无保留的交融! 他们两人齐声道∶「既然是这样,那就没有甚麽可以害怕的了!」 原振侠「呵呵」笑著,补充了一句∶「本来无怯心,何处有害怕?」 玫瑰微笑∶「明天一早?」 原振侠点头,表示同意,他又伸了一个懒腰,时近午夜,他真的有点疲倦。 玫瑰仍然用优雅的姿势坐著,突然之间,电话铃声响了起来,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皱了皱眉——刚才的气氛十分奇特,奇特得有一点暧昧,虽然不能言传,但是两人都可以意会。 他们都很享受沉浸在那样的气氛之中,可是电话铃声却破坏了一切。他们各自皱眉,无可奈何地笑,玫瑰欠了欠身子,按下了身边一个电话的掣钮,一个有礼貌的声音传来∶「原医生,有一位访客,坚持要见你,由於正是午夜,所以我们必须徵求奶的意见,我是大堂经理。」 原振侠苦笑一下,心想,要是讲受打扰,电话和访客,也就没有甚麽不同。但人家是一片好意,他当然也不好说甚麽,只是用不很热烈的声音问∶「那位访客的姓名和身分是——」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电话中就传出了一个转来很热烈的声音∶「原!是我们!李文和淑芬!」 原振侠陡然跳了起来——他是真正跳起来的,跳得极高,而玫瑰像是在和他进行跳高比赛一样,跳得比他还要高许多——纵使玫瑰的一举一动,是那麽美丽动人,但这时她这一个动作,若是没有防备,也会叫她身边的人吓一跳。 一时之间,两人都说不出话来,电话中传来大堂经理和李文的声音。都在叫著原振侠,原振侠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,玫瑰比他先镇定下来。急叫∶「快!快请上来!」 原振侠的耳朵自从听到了「李文和淑芬d之後,简直震动得无法再听到别的声音。所以他也听不到玫瑰在叫,他也叫∶「快!快请上来!」 电话中没有了声音,玫瑰向原振侠望来,原振侠也望向她,他们想交换一下意见,可是实在不知说甚麽才好! 他们才作出的假设是,李文、淑芬、玫瑰急欲想见的父母,以及接近两百个各行各业的人,都处在极悲惨的一种被奴役的境界之中——其悲惨的程度,到了令人见到,就感到人类已到了末日,不如早日自杀,以免日後沦落到那情形的地步! 可是,就在他们正详细分析、推测,得到了他们认为最接近事实的结论之後,李文和淑芬,这两个理论上已是外星人奴隶的人却出现了,而且,他的声音听来十分愉快健康,绝不像是被虐待折磨得求死不能、求生不得的奴隶! 这的确令人惊讶之极,自然也是他们进行「跳高比赛」的原因。 他们在十秒钟之後,才自极度的惊愕之中,恢复了过来,玫瑰先是一愣,以很快的动作拿起了那块金属牌。原振侠也想到。三年音讯全无的李文,忽然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出现,不无可疑之处,他也急急向玫瑰作了一个手势,示意见机行事。 电梯来得很快,这时已经到达,门也打开。 原振侠和玫瑰的神态,和李文、淑芬相比,显得有点目定口呆,李文神采飞扬,淑芬和原振侠几年前见到她的时候,并没有甚麽不同,她本来就是内向型的女性,这时也没有改变。 两人都容光焕发,精神状态,或者还可以伪装和掩饰。但原振侠是医生,健康状况如何,他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来,他一看到两人,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健康正常之至! 李文看到了原振侠,「啊哈」一声,双臂张开,待要来拥抱原振侠,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那,他看到了玫瑰。 和所有第一次见到玫瑰的男性一样,纵使他娇妻在侧,他也不由自主停止了动作。 停止了呼吸(甚至有的男人,自称在那一霎间,连心脏跳动也停止了的)。事实上。不但是他,连淑芬也是一样,为玫瑰的美丽而感到刹那间的震呆! 李文呆了并没有多久,就挥著手,发出没有意义的「哦哦」声,望著玫瑰,又望向原振侠,直到淑芬走了过来,拉了拉他的手臂,他才如梦初醒,连声道∶「恭喜!恭喜!真正恭喜!」 原振侠知道他误会了,又好气,又好笑∶「喜从何来?」 李文指著玫瑰∶「你们不是┅┅新婚蜜月?」 玫瑰大方地淡然笑道∶「你误会了,事实上,我和原医生才认识不久!」 原振快的心头闪过一丝涩意,但是他却也同意玫瑰的话∶「对,认识不久,不过——也不能说是陌生人了,是吗?」 他在这样说了之後,直视著玫瑰。 原振侠的神情,是急切地想得到玫瑰的回答。玫瑰经咬著下唇,慢慢地点头,原振,侠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心口拍了一下——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,总算放了下来。 这种情形,看在任何人的眼中,都可以知道这一双男女是在交流著相互之间的感情,说的话虽然简单,可是眉梢眼角的情意满溢,一下浅笑,一下颔首之中,也都饱含著情意! 李文故意问淑芬∶「真好看,是不是?我们也来艾尤,噢,淑芬,结婚三年多了,我们总不是陌生人了吧!」 他一面说,一面还一把将淑芬拉了过来,搂在怀中,哈哈大笑起来,淑芬一面挣扎,一面脸已通红,原振侠和玟瑰作了一个「请坐」的手势,原振侠笑∶「这才是典型的打情骂俏!」 李文和淑芬坐了下来,原振侠开门见山∶「李文,令尊来找过我,说是三年来。你没有任何讯息,他表示很担心,所以——」李文一挥手∶「那是我不对。我已经在九天前,和他通了一个长途电话,讲了足足二十分钟,他很高兴,你要不要听录音?」 原振侠呆了一呆,他和他父亲通长途电话,何必把录音给人家听,是不是他想要证明甚麽?李文和淑芬的突然出现,疑问实在太多,首先,他们是怎麽会在这裹的? 这里不是伦敦、巴黎、罗马那种热门的旅行地区,不太可能偶然在这里相遇的! 原振侠先随口说∶「当然不必了,令尊上了年纪,有可能的话,不单是通信息,多和他相聚一下,也十分必要!」 李文不置可否地笑,玫瑰把酒递给他们,原振挟又问∶「怎麽知道我在这里?你们又怎麽会在这里?」 李文和淑芬互望了一眼,神情变得有点严谨,刹那之间,刚才那种老朋友重逢的欢乐气氛,也变得十分僵硬——原振侠更可以感到,刚才的欢笑是刻意制造出来,而不是自然产生的,所以才会消失得那麽容易。 原振侠首先打破了沉默∶「你们来找我,总是有点话要说的,是不是,何不全说出来?」 玫瑰也道∶「是啊,我也十分关心,我叫玫瑰。我相信和我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,我的父母,也在你们的┅┅团体之中,他们的名字是——」李文和淑芬一听,都发出了「啊」地一声。 他们一面表示惊讶,一面又互望了一眼,淑芬很少讲话,可是还是忍不住说∶「你母亲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,可是奶的美丽,和她完全不一样!」 玫瑰叹了一声∶「发生在我身上的事,太复杂了,可以写成好几本小说。」 李文和淑芬的神情都充满了好奇,可是他们也没有再问甚麽,李文摊了摊手∶「我们一群人,大家抱著共同的目的,组成了一个团体,所有的参加者,都认为现在通行的社会组织、结构,都是从人类天性之中,恶劣的一面为基础而形成的!所以,我们要反其道而行,建立一种根据人性美好一面为基础的群体社会!」 李文一开始讲话,原振侠和玫瑰就用心听,等他的话告一段落,原振侠点头∶「这是一个极好的理想。」 淑芬补充∶「是,我们若不认为这理想好,就绝不会参加——所有的参加者,都十分有信心,所以,三年了,我们的理想正在逐步实行,成绩极好。是真正的人类乐园。」 原振侠和玫瑰不发表甚麽意见,李文又道∶「我们的行动,世俗不容易理解,所以,我们为了不想被干扰,就尽量保持行动的秘密,看起来,就有点神秘兮兮的味道。」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,他自然不能满足於李文这种轻描淡写的解释,他问∶「你们的乐园在甚麽地方?」 李文摇头∶「不能告诉你。」 原振侠笑了起来∶「是不是由於我和玫瑰的调查工作,使你们的所在有再暴露的可能,所以你们才来见我?」 李文和淑芬又互望了一眼,李文道∶「可以这麽说!」接著,他和淑芬异口同声∶「请不要打扰我们!」 原振侠不禁叹了一口气,李文和淑芬的情形看来很好,自己的推测一定有甚麽出错之处,他们一群人,根据自己的想法,建立了一个他们认为理想的乐园,因为不想受到外界的干扰而保持秘密,这是他们的权利,任何人都不能干涉。 原振侠绝不是不讲理的人,所以也找不出继续干涉他们的理由。而且。他受人所托,希望能得到李文的下落,目的也已达到了。 那麽,他还有甚麽话可说呢?十二、理想乐园迷失了所在这时候,玫瑰缓缓道∶「请带我去你们的乐园,我要见我的父母。」 李文和淑芬都礼貌地笑著∶「没有可能,团体的决定是不接待任何外人,我们不能破坏,要不然,我们就不是依照人类天性的美好面而行事了!」 玫瑰的态度十分祥和,她立时道∶「我完全同意。那麽,是不是可以带一个口信给我父母,请他们来见我?我相信,父母子女的血缘关系,是人类关系中富有亲情的一面!」 李文深深吸了一口气∶「我们保证把奶的要求告诉他们,但他们是不是肯来,应该全然由他们自己决定——人类应该有完全决定自己行动的自由。可惜这种自由,在现行社会中,被剥夺了绝大部分!」 原振侠疾声问∶「在你们的乐园中,人人都有绝对的自由?」 李文和淑芬齐声∶「是!绝对的,任何人,如果不喜欢。可以立即退出,但没有人会离开一个真正的乐园,没有人会!」 玫瑰的神情有点急∶「我怎麽可以知道他们是不是愿意来见我?」 李文笑∶「他们至少会和你联络!」 原振侠又疾声问∶「乐园是在岛上?」他说的时候,伸手向前指了一指。李文笑了起来∶「无可奉告!」 原振侠耸了耸肩∶「可是我知道,乐园的建立,另有力量加入,不单是你们这群人!」 李文和淑芬都保持沉默,玫瑰对原振侠道∶「说谎属於人性中美好的一面还是丑恶的一面?」 原振侠明白玫瑰的意思,所以他故意「嗯」了一声∶「应该是属於人性丑恶的一面。但如果有人硬要与众不同,把说谎当作是人性的美好面,别人也无可奈何。」 淑芬胀红了脸∶「我们还没有说谎的打算!」 李文也十分认真∶「可是我们也不打算说甚麽,因为发生的事,超乎一般人的理解能力之外!」 原振侠立时道∶「我自信理解力不弱——」他又指著玫瑰∶「她也一样!」 李文和淑芳两人都一起摇著头,李文用力挥著手,加强他说话的语气∶「问题不在於理解力的强弱,而在於你站在哪一个层面上来理解!」 原振侠想要说几句讥嘲的话,可是看他们的态度十分认真,他也不便过分,只是冷笑了一声∶「越来越伟大了,请问能不能作进一步的解释?」 李文激动起来,先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,把酒杯重重放了下来,然後。站起身,来回走著,终於在爱神的复制像前停了下来∶「问题在於奶是出人性的丑恶面作根据来看事情,还是用美好的一面来看!」 原振侠语意冰冷∶「还是不懂!」 李文道∶「用丑恶的一面来看事情,看到的必然是猜忌、冲突、对立、争斗、不幸、伤害、妒忌、仇视、不信任,所有的一切,都自然而然向壤的那一方面去想——这是必然的,也是绝大多艾人看问题的态度,那也正是我们需要严守秘密的原因!」 李文说得十分激昂,但是却越说越是心平气和,他向淑芬望了一眼,淑芬接了下去∶「如果用人性美好的一面来看,看到的就是和平、互助、坦白、信任、爱护、亲近、交流、合作,所有的一切,都美丽而和平,这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,所以我们也不准备向普通人解释,只想我们的存在,不被人发现!」 原振侠又想了一会,也喝乾了杯中的酒。在理论上来说,李文和淑芬的话,是无可反驳的,不但不必反驳,反倒使人十分同意。 可是实际上,却有人看到了极可怕的情形,那种情形的可怕程度,令人发狂,令人自杀,令人感到那是人类的末日。 难道那也是看到的人的人性层次问题? 原振侠的思绪十分乱,这时,玫瑰开了口,她的声音十分柔和,一点也没有再查问的意思,只是想知道答案,她在开口之前,先取出了那块金属牌来,放在桌面上,然後才道∶「你们就是和这种形状的怪东西合作?帮助你们建立乐园的力量,来自这种怪东西?」 李文和淑芬一看到了那块金属板,面色就变了一变,在玫瑰发问的时候,他们都抿著嘴。不出声。 玫瑰停了一停,才又笑著∶「对不起,两位可能有点误会了,我说那┅┅是怪东西,仅仅指外形而言,其中绝无猜忌、敌对、不信任、对立、冲突等等由人性丑恶面所产生的情绪在内!」 玫瑰的话十分机智幽默,可是由於一切神秘的事情快到了揭开的阶段,原振侠双手握著拳,心情十分紧张,所以他并没有笑出来,只是向玫瑰投以十分钦佩的一眼。 李文和淑芬在静默了一分钟之後。才一起点头,淑芬更道∶「事实上,不是合作!使人类在他们的帮助下,建立一个理想的乐园的主意,是他们提出的,许多年来,也由他们影响著几个主要的人在进行。」 原振侠问∶「包括那许多写给孤儿的信?」 李文和淑芬一起点头。原振侠和玫瑰,不由自主紧握著手!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! 他们互望著,原振侠向玫瑰使了一个眼色,让玫瑰提出问题,玫瑰压低了声音∶「他们是外星人?」 再也想不到的是,李文和淑芬的反应,奇特之极——两人一听,竟不约而同一起笑了起来!原振侠和玫瑰不禁愕然,他们实在想不出那麽一个重要的问题,有甚麽可笑的地方。 李文一面笑一面道∶「他们不喜欢这个称呼。」 原振侠和玫瑰一起作了一个手势,李文又道∶「就像人类在观念上认定了猪是一种又脏又懒又笨的动物,就不会自称是猪,也不会喜欢被称为猪一样!」 原振侠和玫瑰一听,刹那之间,脸都红了起来,原振侠脱口说了一句∶「太过分了!」 真是太过分了! 李文的话,意思再明白也没有。他们(那种怪东西)确然是来自外星的一种高级生物,但是他们却不爱自称为外星人,也不喜欢被称为外星人,就像是人不喜欢被人叫作猪一样! 自然,那是由於在他们的心目中,「人」这个名词极其不堪,十分不光采,不配一提,更不配作为他们的称号之故。 原振侠和玫瑰在刹那间,胀红了脸,当然有愤怒的成分在内,因为他们的这种态度,可以说是对人类最大的一个侮辱! 但是两人的脸红,也有许多羞惭知耻的成分在内,因为人类行为之愚蠢丑恶凶残,猪是万万比不上的,若是人不愿被称为猪,外星生物不愿被称为人,那真是天公地道之至,若是有甚麽要被责怪的,那只能是人自己,人类有那麽多丑恶愚昧凶残的行为,这是事实,自有人类历史以来,一直在发生著。 原振侠和玫瑰两人,都感到了一股极度的惘然,原振侠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一句「太过分了」是在说甚麽人——是说那些外星生物的态度太过分了,还是说人类的行为太过分了?还是不满李文和淑芬,身为人类,可是在面对对人类那麽巨大的侮辱之前,还笑得出来? 过了好一会,玫瑰才道∶「对不起,你们是不是已准备脱离人类?」 李文和淑芬一起摇头∶「不,我们是人类,这一点无可改变,我们努力的,是要摆脱人类恶劣的天性,建立我们理想的乐园,现在人数极少,少得不成比例,但必然会越来越多,据估计,至少有五分之一可以摆脱如今的社会,进入乐园。」 朱淑芬用充满了信心的语气补充∶「那些根本在天性中充满了丑恶一面的人,就由得他们在陆地上继续残杀、残斗、欺诈、强迫,把人性的丑恶面发挥到淋漓尽致好了!」 原振侠和玫瑰两人一听得淑芬那样说,心中陡然一动,同时在她的话中,捕捉到了极重要的一点。淑芬说「由得他们在陆地上┅┅」,那使他们同时知道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,所以他们一起「啊」地一声∶「原来你们的乐园是在海里!」 当然,单是淑芬的那句话,他们还不会联想到那麽多,这些日子来,接触到了许多在海中发生的怪事。也是令他们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的主要原因。 李文和淑芳都不出声,他们没有否认,就等於是默认了,原振侠闷哼一声∶「我们的搜寻行动,还是威胁到了你们的活动!」 李文摇头∶「其实并不,但由於奶是一个┅┅你们都是十分不寻常的人物,所以有偶然发现我们活动的可能。那就会造成误会。」 原振侠心头怦怦乱跳∶「你们的活动形式是怎麽样的?为甚麽有两个人看到了,就会恐惧到宁愿选择死亡?」 李文道∶「又绕到老问题上来了,就是因为他们站在不能理解的层次上!」 原振侠简直有点声色俱厉∶「别说不著边际的话,在海水中,你们这一群人和外星生物,究竟在进行甚麽活动,快照实说!」 李文和淑芬互望了一眼,神情难过,各自低叹了一声,李文道∶「看你,一提到外星生物,就紧张成这样子,这是——」玫瑰用十分平静的声音接下去∶「那是基於人性丑恶面产生的猜忌和仇视!」 原振侠用力挥著手∶「那应该怎样?见到外星生物,就热烈拥抱?」 淑芬安静地道∶「有何不可?那只是观念问题,有一个时期,在一大片土地上。数以亿计的人,都认为所有的外国人全是敌人。现在,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地球人,都认为外星生物是敌人,和那种心理是一样的!由於地球人自己有侵略、奴役这种行为。所以也以为外星生物一样会有!」 原振侠闷哼一声∶「那麽多外星生物,你们也绝不能肯定他们没有侵略性!」 李文和淑芬又互相望了一眼,用一种十分悲悯的神情望著原振侠,原振侠有点焦躁起来∶「别望著我,回答我的问题!」 玫瑰道∶「原,他们已经回答了,那是奶的猜忌,他们的意思是,所有的外星人——对不起,都对地球人没有恶意。」 淑芬笑了起来∶「玫瑰小姐比较了解!」 玫瑰叹了一声∶「我只是了解,可是我仍然无法接受,既然是生物,必然有生物的侵略性——」李文接了下去∶「唯有克服了生物的侵略性之後,这种高级生物的科学水平才能突飞猛进,才有资格作宇宙的星际航行。像地球人把时间、人力、资源的九成以上,放在互相争斗上,若不终止这种局面,那就永远没有可能出得了太阳系。」 淑芬叹了一声∶「在海里的乐园中生活的人,和陆地上的人将会不大相同。我们可以成为在宇宙中的邀游者,和其他星球的高级生物一样!」 他们两人侃侃而谈,原振侠双手握著拳∶「还是请你们直接回答我的问题!」 李文摇头∶「我们一个字也不会说,因为奶无法理解!」 玫瑰疾声道∶「那麽,让我们也看看你们在海中活动的情形。像卓克和豪特所看到的一样——他们两人,已相继自杀了!」 李文和淑芳仍然摇头∶「何必去看你们不理解的事?」 玫瑰道∶「看了之後会自杀?」 李文叹了一声∶「或许不至於。但一定无法接受。」 原振侠也站了起来∶「你们其实大可不必来看我,因为你们应该知道,这种话不能令我心服,也不会使我放弃继续追索!」 李文笑得很无可奈何∶「人家早告诉过我,但因为我们是朋友,所以找才非来和你说一声不可,我的话已说完了,信不信由你,哦,还有,奶不必再追寻,我们决定搬走,搬到南冰洋的冰层下面去,那里,陆地上的人类,冉在互相争斗中浪费时间的话,再过一万年也到不了,我们可以在平静的环境之中,把我们的生命形式。作完善的改进,成为真正的高级生物!」 原振侠望了李文半晌,缓缓摇著头∶「我看你的思想。已经被来自外星的生物控制了,卓竟在海底著到的情形,是地球人的末日,是地球人被奴役,足以令他非自杀不可!」 李文和淑芬都发出「呵呵」的笑声,淑芬道∶「文,不必向他们多解释了,他们不懂!」 李文长叹一声∶「真可惜,我以为原振侠应该懂的,唉,他那样见多识广,而且不止一次地接触过异星生物,怎麽也会沦落到这种田地!」 淑芬也叹了一声,两人在这样说的时候,向原振侠望来,眼神之中竟变得充满了同情和悲悯,这真使得原振侠啼笑皆非,可是又不知说甚麽才好。玫瑰沉声道∶「原医生是不了解,我倒可以有一定程度的接受!」 李文和淑芬一齐向她望去,玫瑰想了一想,才缓缓地道∶「譬如一个原始人,忽然有机会看到外科医生在同病人进行心脏手术,那原始人会有甚麽感受?」 原振侠陡然一震∶「玫瑰,你举了这样一个例子,是甚麽意思?」 李文和淑芬却一副情不自禁的神态。竟然用力鼓起掌来,齐声道∶「回答她的问题,原医生!」 原振侠已经强烈地感到玫瑰在暗示著甚麽,他当然不会同意玫瑰的暗示,但是他处事的态度十分公平,所以他还是道∶「原始人在他的狩猎经验之中,知道身体被剖开的结果是死亡,而在他的知识范圈内,绝没有外科手术这回事,所以,原始人一看到了这种情形,他会以为外科医生正在杀人!」 李文用力点头∶「譬喻得好,答得也好,情形就是那样!」 原振侠在那样回答的时候,早就有了准备。他随即冷笑了一声∶「就算现在地球人真是那麽愚昧。你们的行为一定也可怕之极,鲜血淋漓!」 李文摇头∶「我认为玫瑰小姐的譬喻已经够明白的了;没有知识基础。又站在人性丑恶面看我们的行为,真会吓死!」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胡乱地挥著手,思绪紊乱之极,过了好一会,他才道出了一句∶「让我去看一看,後果我自己负责!」 李文和淑芬毫无商量馀地地摇著头,玫瑰在这时忽然道∶「两位,我不是要去看,我要参加!」 原振侠惊愕得圆睁双眼,尖叫起来∶「你不知道奶在说甚麽!」 玫瑰的神态十分冷静∶「我知道!」 原振侠有点狂乱∶「奶不知道!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甚麽!」 玫瑰略皱了皱眉,望著原振侠的神情,如同望著一个胡闹的孩子——有责备的意思,但是却又原谅他∶「我知道,其实,你也应该知道,他们两位已说得很明白了!」 原振侠闷哼一声∶「是!在海底建立一个乐园,在那里,人只有美好的天性,那是人类发展的新方向,只有朝这个方向发展。人类才会成为宇宙星际的高级生物!」 他说到这里,略顿了一顿,又激动地道∶「可是他们的行为,却恐怖到了叫人认为那是世界末日!」 李文喃喃地道∶「原始人看到外科手术的进行!」 原振侠胀红了脸,真想过去给上李文一拳,玫瑰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前,用温柔的眼光望著他∶「或许是我体内的遗传基因起了作用,我强烈地感到,我父母在做的事一定不会错。所以我要和他们在一起!」 原振侠再也想不到玫瑰忽然之间会有这样的意念,他有点粗暴地指了指玫瑰的身子∶「甚麽遗传基因,你现在的身体,根本不是你父母给的!」 玫瑰淡然∶「也是你自己说的,我的思想、性格,全来自基因密码。身体算是甚麽!我想,人类要能在海水中生活,身体的外形应该也要起一定的变化。」 玫瑰在说到最後的时候,转向李文和淑芬望去,像是在问他们。两人的神情惊喜交迸∶「真是,玫瑰小姐,奶的领悟力真高。人类的形体,在陆地上生活,也不是很实用,到了海里,简直举步维艰,非经彻底的改变不可!你一下子就想到了,惭愧。我们之中有许多人想不通,我们两人——」李文和淑芬说到这里,互望了一眼,握住了手,淑芬道∶「本来我们还不是怎麽下得了决心——明知那样做有好处,总抛不开甚麽,听了奶的话,我们才大彻大悟,你真了不起!我们再也没有顾忌了!」 玫瑰笑道∶「我也是偶然想到的——连你们也存在这个顾忌,可知经过情形,一定十分可怕。」 原振侠见他们三人谈得十分欢畅,可是所说的话,他又似懂非懂,他大喝一声∶「你们在说些甚麽?」 三人都不理会他,李文作了一个鬼脸∶「当然可怕,简直可怕到了极点,能令看到的人想死!连我们深知内情的,也不免犹豫不决!」 玫瑰有点不解∶「总有大智大勇的人,毅然先赴,他们应该可以把情形告诉你们。其馀人听了,就不应该再有顾虑了!」 淑芬听了,叹了一口气∶「可是我们多少都还保留著一点人类的劣根天性,对於他人的话,都有保留、怀疑,现在我们自然知道,一切顾忌皆不必有,说来还要多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!」 玫瑰笑著∶「我自然一起去了?」 李文用力一挥手∶「可以——事实上,当你提及你的父母时,我们著实吃了一惊,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体型的改变,自然不能来看你,只有你去看他们,难得奶的认识那麽清楚,那还有甚麽问题!」 原振侠在一旁,一直在听著三人所说的每一句话,渐渐地,他从三个人的对话中,得到了一个概念,那令他心头大是震动,他陡然叫了起来∶「等一等,你们别再说下去!」 他一叫,三人都向他望来,原振侠急速地喘了口气,思绪极乱,一时之间,却又不知说甚麽才好,他把自己所想到的,迅速整理一下。 那一群人,在异星高级生物的帮助之下,以人类美好天性为根本,建立了一个乐园,这个乐园,由於要远离人间,所以建立在海底。 而为了要长期适应在海底的生活,人的原来形体需要改变——那改变过程,可怕之极,不但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要自杀(卓克和豪特就是),连他们自己,也由於过程的可怕,而迟迟下不了决心(像李文和淑芬,已经三年了,直到现在才「大彻大悟」)。 那是一种甚麽样的情形,实在无法想像,而玫瑰却对这个乐园向往之至,决定参加! 忽然之间,事态发展成这样,虽然原振侠久历怪异,这时也不知如何才好,他只是望著玫瑰,语不成句∶「你,你┅┅何必┅┅」 玫瑰的声调十分诚恳∶「原,你知道我一直想逃,爱神帮助我自组织中逃了出来,甚至於换去了原来的形体——正由於我有这样的经历,所以找对於转换形体,并不恐惧但是我仍然有逃不出来的感觉,我感到只有到乐园去,才能真正体会到快乐,请别阻止我!」 原振侠自然听得出她声音中的坚决,刹那之间,他不禁惶然莫名,显得有点失魂落魄∶「那┅┅我怎麽办?」 玫瑰微笑,她的笑容不但动人。而且有近乎圣洁的光辉∶「你也可以加入乐园!」 原振侠陡然一愣,摇头∶「我无法想像听命於异星生物的结果会美好。」 玫瑰叹了一声∶「那也不要紧,在人间,你有黄绢,有玛仙,说不定,还会继续有你喜欢的女伴出现,何必在乎我?」 原振侠欲语又止,他心中真的有千言万语,可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玫瑰看到他胀红了脸,青筋暴绽的样子。斟了一大杯酒,来到了他的面前,爱怜地望著他。原振侠接过杯来,一口喝乾,他想伸手去握玫瑰的手臂,玫瑰却己自然地退了开去。 他抹著自口角流下来的酒,望向李文∶「奶的形体会改变,要是你父亲日後又来问我,我怎麽回答?说你变成了甚麽样?」 李文皱著眉,答不上来,淑芬忽然道∶「原医生,你虽然不参加乐园,但我认为奶是一个有信用的人,你能不能不把看到的情形到处乱说?」 原振侠心中一动∶「说不定我看了之後,也要自杀,你们还怕甚麽秘密露?」 淑芬道∶「自杀不会,可是理解却也难,总要让你看一看,不然你一直穷追猛打,对我们也是个大麻烦。」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,淑芬已来到了玫瑰的身前∶「我们这就走?」 原振侠在和他们一起走进电梯时,问了一句∶「李太太,你在乐园中地位很高?」 椒芬长叹一声∶「没有地位,在乐园,人人都有地位,人人都没有地位。每一个人所做的事,大家都相信他对乐园有利,就算不同意,也会尽量帮他完成。原医生,这种情形,你可以想像,但无法理解!」 电梯向下降,原振侠喃喃地道∶「这样说来,那倒是真正的理想乐园。」 李文和淑芬一起笑∶「本来就是!」 原振侠不禁苦笑,玫瑰在这时轻握了一下他的手,表示对他的安慰。 离开了酒店,不多久就到了码头。登上了一艘看来很平凡的船,极快地向外驶去,驶过了豪特的蚝场,原振侠估计,已到了那块平整的大石之上,当时四个人都在船舱原振侠陡然感到船向下沉去,沉得极快,那看来平凡的船,竟有这种潜水性能! 李文道∶「那种异星生物给我们极高的智慧,使我们可以利用海底的资源,得到一切--不过,单是传授智慧的过程,看了之後也会吓坏人!」 原振侠冷冷地道∶「不至於那麽胆小!」 李文「哦」地一声,伸手向外一指∶「那麽,请看!」 船舱有窗子,船已下沉,本来看出去是一片漆黑,这时,忽然有了光亮。原振侠看到的,正是那块极大的平整巨石,在巨石之上,有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罩,透明罩中有许多人,至少有六、七十个,每一个人的头上,又罩著一个球形的透明罩,像是潜水铜人的氧气罩一样,功效也只怕相同。 在海底乍一见到了这种情景,本来已怪异绝伦,而再一看仔细,原振侠自然而然发出了一下掺叫声——他自己一叫,耳际便轰然作响,由於所受到的惊恐实在太甚。 他全身的血液,似乎在那一霎间,直向头上冲,是以玫瑰是不是也发出了惊呼声,他根本不知道,他双手顺手紧抓住了甚麽,也不去看清抓到的是甚麽,再也不肯放,全身发麻,头皮发胀,在叫了一声之後,张大了口,出气多入气少,除了顺喉际发出了一阵怪异的「格格」声之外,半个字也讲不出来! 他看到的情景。太可怖了! 他看到,在大石上的那些人,不论是坐是站,头上都有透明的球形罩,而在罩中,各有一个怪东西——就是金属板上刻著的那怪东西∶一个圆球,有三根触需,触需尖又有三股分岔,那怪东西就停在每一个人的头上,是一种可怕的紫酱色,而它的触需分岔,却直插进人的眼耳口鼻,插得极深,拔出来又插进去,每当人的七窍全被那种怪异东西的触需插进去时,那人的整个头脸,就也变成了那种可怕的紫酱色! 原振侠一生之中,再也未曾见过那麽可怕的情景,所以,他再也不曾那麽慌乱过,任他轰然作响似已爆裂的脑中,只想到了一点∶那在干甚麽?在干甚麽?怪东西,异星生物在这样对付地球人,地球人完了,地球人的末日来到了! 他全身发抖,刹那之间,冷汗在他的背脊上纵横交流,直到他的头部像是挨了重重的一击,他才看到,玫瑰的俏脸发白,就在他的面前,而李文的声音也进入了耳中∶「情形看来实在可怕,是不是?和原始人看到外科手术,没有甚麽分别!」 原振侠张大了口,总算可以大口喘气了,但是他仍然感到连眼珠的转动,都几乎僵硬得会发出「格格」声。淑芬的声音在说∶「他们绝无保留地在传授知识,我和李文在这三年来,通过这种传授方法,我们所得的知识,在人间,二百年也学不到!」 原振侠用尽了生平气力,陡然转回身,并且闭上了眼睛,可是那种可怖的形象,竟仍然挥之不去,他又睁开眼睛,只见舱门打开,又有两个怪物移动著身子进来。 那两个怪物和那种异星生物又不相同,大得多,和成人差不多高,一苹椭圆形的大头连著身体,应该是手背和腿的地方,是四根粗大的,看来强有力的,章鱼一般可以弯曲自如的触需,双眼也大得惊人。 原振侠整个人连血都为之僵凝,要不是那种东西的双眼之中,充满了和平智慧的神采,原振侠绝对无法支持下去,不发疯,也会昏倒! 在那一霎间,原振侠的思绪居然还保持了清醒,他知道,那怪东西,一定就是为了适应海中生活而改变了体型的人! 他勉力想支撑下去,可是当他看到那两个章鱼一样的怪东西来到玫瑰的身前,玫瑰和他们紧拥在一起的时候,他还是昏了过去! 在迷迷糊糊之中,原振侠听到了几个人向他说话的声音,首先是玫瑰在说∶「原,你见到我父母了,他们的样子你一定觉得很怪——奶竟吓昏了!我也会变成那样,你一定会奇怪我怎会放弃现在的美丽,可是地球人的形体再美丽,在外星人看来,一样怪异莫名。身体只不过是躯壳,有甚麽重要?再美丽,也不过是外观。内在的心灵才重要。我庆幸我找到了乐园!」 接著是李文的声音∶「我们一直在海中活动,你看到的那块大石,由无数微生物组成,是活的,我们住在它中间,它能自由移动,随意变形,很快就会移到南极冰层之下,不受任何干扰。你看到的现象,希望有一天奶会理解。那块金属牌,象徵我们和异星生物衷诚的合作,我们有一些废置的仪器,不小心和养殖场的木架子上的牡蛎连结在一起,卓克和豪特看到了奶见到的情形,由於太无法理解而速求死亡,我们感到很遗憾!」 他也恍惚听到了淑芬的轻笑声。 等到他由於阳光刺目而醒过来时,发现他自己正躺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。几苹海鸥在他身边,侧著头,正好奇地打量著他。 原振侠坐直了身子。将一切发生过的事想了一遍。望著茫茫大海。他知道有一个乐园在海中,可是一切是那麽怪异,他无法肯定那种存在不是不是真正的乐园,如果是,那麽这是不是代表了他心灵的迷失——他没有答案! (完)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hu99.Com)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,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,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,如果喜欢,请支持正版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